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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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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丝
    我不明白路易丝为何要打扰我。她不喜欢我,我很清楚,在我背后她总是不失时机地以她温柔的方式说着我的坏话。她做事极灵巧,从不会直来直去地说话,而是通过暗示呀,叹息呀,那双漂亮小手的微微摆动呀,就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她善用冷冷的言辞夸奖人,在这方面她是个能手。没错,二十五年来我们差不多是知根知底的,但要让我相信她会受到这种长期交往的影响是不可能的。她认为我是个粗鲁蛮横、愤世嫉俗、俗不可耐的家伙,我很困惑她为何不自然而然地同我断交,相反,她从没让我安静过,总是请我吃午饭、晚饭什么的,而且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次邀请我到她乡下的房子里共度周末。最终我明白了她的动机。她有种不安的猜疑——觉得我不相信她,如果说这就是她不喜欢我的原因,这也同时是她跟我保持熟络的原因:我把她看作是滑稽人物让她恼怒,如果我不承认自己错了,或被她打败了,她是不会安心的。或许她模模糊糊地觉得,我看到了她面具后面的那张脸,而又不愿做出让步,所以她决定,让我迟早也戴上那样一张面具。我不是很确定她是否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怀疑的是她在欺骗自己,如同她在完全欺骗这个世界一样;我还在想她内心深处是否闪烁着幽默的火花?倘若如此,那她就是被我吸引到了,因为一对骗子是可以相互吸引的——他们认识到两人之间在分享着一个秘密,而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而知。

    早在路易丝结婚之前我就认识她了,那时她还是个柔弱、娇嫩的女孩,有着一对大大的忧郁的眼睛。她的父母关爱着她——带着点焦虑和娇宠,因为患病的缘故(我想是猩红热),她的心脏功能衰弱,所以不得不极为小心。当汤姆·梅特兰向她求婚时,一家人都感到慌乱,因为他们确信,她的身体过于虚弱,无法承受艰苦的婚后生活。不过他们家过得不够富裕,而汤姆·梅特兰是个有钱人,他承诺愿意为路易丝付出一切。最终,他们郑重地把女儿托付给了他。汤姆·梅特兰是高大魁梧的家伙,长相俊朗,身强体壮,对路易丝宠爱有加。由于她心脏不好,他并不指望她能跟他天长地久,所以他决心让她在短暂的一生里能够感受到幸福。他放弃了所擅长的各类娱乐活动,不是因为她不想让他去——她乐意看到他去打高尔夫球或者打猎,而是因为每次他提出要离开她一天时,她总是碰巧心脏病发作。两人间出现意见不一致时,她会立马向他妥协,因为她是个男人所能拥有的最顺从的妻子。但当她的心脏出现问题时,她就会卧床一周,心情轻松,毫无怨言。他当然不会毫无心肝地去惹她气恼了。然后他们就有了很多争执——到底谁应该服从谁,最终他颇为困难地劝服了她,该怎样就怎样吧。有一次,在她特别渴望的一次长途旅行中,她一口气走了八英里,我跟汤姆·梅特兰说,她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健康。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不,她虚弱得可怕。她去看了全世界最好的心脏病专家,他们说她命悬一线,但她有着不可征服的意志。”

    他把我对她耐力的评价转告给了她。

    “明天我就会偿还的,”她以哀伤的口吻对我说,“我快走到死亡门口了。”

    “我有时想你已很强壮了,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吧。”我嘟哝道。

    我注意到,如果一场晚会让人快乐,她能跳舞跳到凌晨五点,但如果比较乏味,她就感到很不舒服,汤姆不得不早点把她带回家。我担心她不喜欢我的话,因为她尽管可怜兮兮地朝我微微笑了笑,但从她蓝色的大眼睛里我没看到任何喜悦。

    “你不能为了让你自己感到开心而期待我倒地死掉吧。”她回答。

    路易丝活得比她丈夫还长。一天他们在海上航行,为了取暖,路易丝用上了所有的毯子,结果汤姆患上了重伤风,不治而亡。他给她留下了一笔充足的财富和一个女儿。路易丝感到极为悲伤,不过令人惊异的是她从打击中挺了过来。她的朋友们都以为她会很快步汤姆·梅特兰后尘走入坟墓,事实上他们已经为她的女儿爱莉斯感到极其难过——她很快就要成为孤儿了。现在他们更加关注路易丝,任何事情都不让她动半个指头,坚持把一切都替她做好了。他们必须这样做,因为要她做那些累活或者不相宜的事情,她的心脏就会不听使唤,那她就真的到死亡门口了。她说没个男人照料她,她会完全迷失掉,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她的身体如此虚弱,还要抚养她亲爱的爱莉斯。她的朋友问她为何不考虑再婚。哦,在她心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虽然她亲爱的汤姆希望她这样做,而且假如这样做的话,对爱莉斯也是最好的,但问题是,像她这样可怜的病人,谁会愿意娶呢?但奇怪的是,不止一个年轻人非常乐意承担这个责任。汤姆过世一年后,她答应乔治·霍伯特领着她走上了婚礼的圣堂。乔治是个非常优秀、正直的人,绝非贫困潦倒。但当获准去照料这个病怏怏的小女子时,我从没见过任何人像他那样心存感激。

    “我不会麻烦你很久的。”她说。

    他是一名士兵,有着崇高的志向,但他从军队退了役。路易丝的健康状况迫使她冬天在蒙特卡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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