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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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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问题
    若干年前,我在写一本关于黄金时代的西班牙的书,所以有了重读考尔德戏剧的机会。

    其中一本书叫作“El Médico de su Honra”,意思是“好名声的医生”。这本书情节残忍,让你读得战战兢兢。但是再读之后,它让我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的一次遭遇——我从未经历过那样离奇的事,一直存储在我的记忆中。那时我还年轻,一次去塞维利亚做短暂停留,以观看基督圣体节的节日庆祝活动。当时正值盛夏,酷热逼人。狭窄的街道上空张挂着片片巨大的帆布,制造出宜人的阴凉,但广场上,太阳毒辣辣地暴晒着。早上我观看了游行盛典,壮观宏大,令人难忘。当圣体被庄严地抬着前行时,人群都跪了下来,卫队身着全身制服立正敬礼,向天上的君王表达敬意。下午,我随着拥挤的人流前去斗牛场观看表演。卖香烟的女孩,还有裁缝店里的女孩,乌黑的头发上插着康乃馨,她们的男友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此时正值美西战争之后不久,人们还穿着带刺绣的短夹克、紧身裤,戴着宽边低顶的帽子。有时候,人群会被骑着劣马的骑马斗牛士冲散(那些劣马绝不会活过这个下午);骑马者穿着别致的制服,脸上故意流露出自豪的神情,跟那些滑稽的人们相互取笑着。一支长长的由破旧马车组成的队伍沿街驶过,发出巨大的声响,上面挤满了斗牛迷们。

    我去得很早,因为眼看着观众一点点增多,最后挤满了整个偌大的竞技场,让我感到开心。曝晒在烈日下的便宜座位早已坐满了。当无数的男女斗牛迷们手持扇子狂扇不止的时候,营造出了一种奇异的氛围,就像一群蝴蝶在振翅翻飞一般。我所在的阴凉区,观众来得很慢。但即便在这里,要在演出前的一个小时找到自己的座位,你也得看得非常仔细。不久,一名男子在我面前停下来。他冲我愉快地笑了笑,问我能否给他让出点儿地方。他坐下后,我用眼角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穿衣甚是考究,一身英国服装,看起来像个绅士。他的手很好看,不大,但有力,手指细细长长。我想抽支烟,于是把烟盒拿出来,觉得给他让支烟也是一种礼节。他接受了。他显然看出我是个外国人,于是用法语向我表达了谢意。

    “你是英国人?”他接着问。

    “是的。”

    “这里这么热,你怎么还没走?”

    我解释说,我是专门来看基督圣体节的。

    “不管怎样,你到塞维利亚来,这个必须得看。”

    然后,我就满场子的观众随便评论了一番。

    “没人会想到,西班牙曾为帝国的损失而流血,但现在,她昔日的荣耀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剩下很多呀!”

    “阳光,蓝天,还有未来。”

    他冷冷地说道,仿佛他的国家的衰败与他无关。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没有言语。我们在等着表演开始。包厢里开始坐满了人。女士们戴着黑色或白色花边的头纱走了进来,然后把马尼拉披肩铺开了挂在栏杆上,于是便出现了一面鲜艳而多彩的挂毯。不时地,如果她们中间出现一位特别漂亮的女士,如雷掌声就会响起,来欢迎她的到来,而她会微微一笑,并弯腰致意,毫无尴尬之态。最后,斗牛比赛的主席走了进来。乐队开始演奏音乐。斗牛士们,穿着缎子衣服,带着金银饰物(看上去闪闪烁烁),大摇大摆走进了场地。一分钟后,一头健硕的黑色公牛冲了进来。比赛的紧张和恐惧让人难以自制,但我注意到,我的邻座一直保持着冷静。一名斗牛士倒下了,但又奇迹般地躲开了暴怒公牛用犄角展开的攻击。这时几千名观众腾地站了起来,而他却一动不动。公牛被杀死了,骡子把动物的尸体运了出去。我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座位上。

    “你喜欢斗牛吗?”他问我,“大多数英国人都喜欢,尽管我注意到,在他们国家他们会说些极难听的话。”

    “一个人会喜欢令他感到恐怖、又让他憎恨的东西吗?每次我来看斗牛比赛,我都发誓再也不来了,但最后还是来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情感,它让我们在面对别人的危险时感到快乐。或许对于人类的天性来说,这是自然而然的。古罗马人有角斗士,现代人有情节剧。在杀戮和折磨中获得快乐或许是人的本能之一。”

    我没有直接回答。

    “你难道不认为,在西班牙斗牛活动的存在是因为人的生命几乎无足轻重吗?”

    “那么你是认为人的生命很重要喽?”

    我扫了他一眼,因为他的声音里有种讥讽的口吻,任何人都能听出来。我还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也满是嘲讽的神色。我的脸有些泛红,因为他让我突然感觉到自己过于年轻了。对他表情的变化,我感到惊讶。他看起来是个相当和善的人,有一双柔和、友好的大眼睛,但现在,他的神情是嘲弄和傲慢的,有些让人不安。我又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在这个下午的其余时间,我们几乎没再说话。但当最后一头牛被杀死后,我们两个都站了起来。他跟我握手,并说希望能够再次见面。这当然只是一种礼节,我想我们两个人都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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