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斯迪上尉为救妻子的一只狗(当时碰巧拴在屋里)而葬身于一场森林大火,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人们都吃了一惊。有人说,他们从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勇气,还有人说,他这样做他们早就完全预料到啦,但他们的意思五花八门,并不相同。在这场悲剧发生后,弗里斯迪夫人住到了哈代家的别墅里避难。她和她丈夫是最近跟他们一家结识的。弗里斯迪上尉不喜欢他们,至少不喜欢弗雷德·哈代。但她想,要是他能活过那个可怕的夜晚,他就会改变看法的,他会意识到哈代有很多美德——虽然他名声不佳,他会喜欢上这个伟大的绅士,而毫无犹豫地承认是自己错了。在失去了那个男人——他就是她的一切——之后,如果不是哈代一家的殷勤好意,弗里斯迪夫人简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当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他们一家的无限同情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他们几乎亲眼见证了丈夫的伟大牺牲,正如只有他们才知道他过去一直多么优秀。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可亲的弗雷德·哈代把那个恐怖的消息告诉她时说过的话。正是那番话,让她不仅承受住了那个可怕的灾难,还让她有勇气面对凄凉的未来——她那个勇敢的丈夫,那个毫无畏惧的绅士,她所至爱的人,也是希望如此呀。
弗里斯迪夫人是个非常好的女人。那些友善的人们总是说,作为女人,她没什么可说的。这个应该看作是一种冷赞美。但我的意思并非如此。她既不迷人,也不漂亮,人也不够聪明;不只如此,她更是个荒诞不经的女人,相貌平平,头脑蠢笨。不过,你对她了解越多,你就会越喜欢她。如果有人问为何呀,这时你会发现,你的回答只能是: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她的个子跟一般男人相当,有一张大嘴和高挺的鹰钩鼻,浅蓝色眼珠,有些近视,还有一双丑陋难看的大手。她的皮肤布满皱纹、饱经风霜。化着浓妆,长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烫成密密的波浪,并精心梳理过。她用了各种手段,来消除身上咄咄逼人的男性特征;最后她成功了,只是令她看上去更像是个反串扮演女性的杂耍艺人。她的嗓音是女人的嗓音,但说话说到最后,你总可以听到,她的嗓音变成了深沉的男低音,似乎能把那个金黄假发震落下来,露出男人的秃顶。她花大笔的钱购买服装,都由巴黎最时尚的女装裁剪师制作。不过,虽然年届五十,她挑选衣服的品位却极糟糕,那些衣服穿在正处花龄的小模特身上会精致些。她总戴着大量昂贵的珠宝。动作机械,姿势笨拙。如果她走进客厅——那里有一大块碧玉,她会把它扫落到地板上。倘若她跟你一起吃饭,而你放上一套你所珍爱的玻璃杯,她几乎肯定会把其中一只打成超级碎片。
不过,粗笨的外表掩盖了那颗柔弱浪漫、理想主义的灵魂。要发现这点需要花上一些时间,因为当你刚刚和她认识时,你会觉得她是个有趣的人。等你了解她多些时(她的笨拙此时已使你深受其害),她会让你恼怒。但当你最终发现一切时,你觉得自己笨死了,竟然对她一直没有看懂——她那颗灵魂在那里看着你,正透过那双浅蓝色的近视眼睛看你,羞怯怯的,但带着真诚,只有傻瓜看不到。那些雅致的棉布、泉水般的玻璃纱,还有那无瑕的丝绸,覆盖着的不仅是粗笨的身体,还有那颗纯洁的少女般的内心。这时,你忘了她打坏过你的瓷器,忘了她看起来像个穿着女装的男人。事实上,她就像一个小女孩,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的确如此——如果说现实是可以看清的话,你这样看她,她也这样看待自己。当你了解她后,你会发现她单纯得像个小孩子。你对她有任何关注,她都会充满感激——这是让人难忘的;她的善良无穷无尽,你可以让她为你做任何事,不管多么令人讨厌,她都会做的,仿佛是你给了她一个努力做事的机会,是给她帮忙。她爱得无私,已到了罕见的程度。你知道,她的头脑从没有过不善或邪恶的念头。承认了这一切后,你会再说上一声:弗里斯迪夫人是个好女人。
但不幸的是,她同时是个十足的傻子。当你跟他丈夫见过面后,你就会发现这一点。弗里斯迪夫人是个美国人,弗里斯迪上尉是英国人。她出生在俄勒冈州的波特兰,直到1914年才第一次来到欧洲。当时,她的第一任丈夫刚刚过世,她进入了一家医院,然后到了法国。按照美国的标准,她不是有钱人,但按我们英国人的划分,她算是富裕阶层了。从弗里斯迪夫妇的生活方式看,我能猜出她一年的收入大概有三万美元。除了会送错药,包扎不必要的绷带,以及打破每一个易碎器皿外,我敢肯定,她是个值得赞扬的好护士。我认为她不会觉得工作过于令人生厌,而不愿主动去做,她当然从不偷懒,或者乱发脾气;我还认为,很多病人会有理由感谢她的款款柔情,而且,因为她那颗充满爱意和慈爱的金子般的心,会有很多人更勇敢地面对人生最后的痛苦,并进入到未知世界。在大战的最后一年,弗里斯迪上尉前来住院,由她护理。和平时期到来后,很快他们就宣布结了婚。他们在戛纳城后面的一幢漂亮的山区别墅住下来。不久,在里维埃拉的社交活动中,开始引人注目。弗里斯迪上校擅打桥牌,还是个有名的高尔夫高手,此外,网球打得也不错。他还有一艘帆船。到了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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