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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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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
满了让人怜悯和恐怖的东西——理论家告诉我们,这些都是制造悲剧效果不可或缺的因素。

    接下来的两三天我都有没见到他。

    一天傍晚,我正坐在酒店二楼的阳台上俯视着大街,劳森走上楼来,坐在了我身边的椅子上。这一次他非常清醒,跟我随便聊了几句,我有些漠然地回答着,他突然带着歉意地笑了。

    “前两天我醉得不轻。”

    我没回话,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我远远地举着烟斗以驱散蚊虫,但毫无用处,于是开始观看那些正在下班回家的当地人:他们迈着大步缓缓走着,显得小心翼翼、落落大方,赤裸的脚掌落在地面上发出连续的轻柔的啪啪声,听起来奇妙无比。他们的黑发或直或曲,也常常染成淡黄或黄绿色,神情跟其他人群极其不同,身材挺拔,体型优美。这时一群所罗门岛民正好经过,他们是这里的契约劳工,身材要比萨摩亚人瘦小,皮肤黝黑,浓密的柔软卷发染成了红色。不时还有白人开着越野车驶过,或直接开进了酒店院子。湖里,两三条纵帆船正把优美的影子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

    “在这么个地方,除了喝酒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做的。”劳森最后说。

    “你不喜欢萨摩亚?”我没话找话、漫不经心地问道。

    “它是很漂亮,不是吗?”

    要描述这个岛屿无与伦比的美丽,他运用的这个词是远远不够的,我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向他看去。他忧郁而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神情让我大吃一惊: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痛苦,它所透露的发自肺腑的悲哀让我觉得他绝无可能承受得了。但神情一闪而过,他又笑了起来。他的笑是单纯的,有那么一点天真,这让他的整个面容都发生了变化,我最初对他产生的厌恶感也开始动摇起来。

    “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整个地方都看遍了。”他说。

    他沉默了片刻。

    “大约三年前我离开了,打算再不回来,但还是回来了,”他犹豫着说,“我妻子想回来,你知道,她是在这里出生的。”

    “哦,我知道的。”

    他再一次沉默了,然后试着谈论起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来,问我有没有去过维利马。不知为何,他努力想对我表现得友善一些,他开始谈史蒂文森的著作,但话题很快转向了伦敦。

    “我想‘考文特花园’依然很受欢迎。”他说,“我觉得我怀念那些歌剧如同我当时怀念这里的一切,你看过《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吗?”

    他问了我这个问题,仿佛答案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对他说——我承认自己有点漫不经心——我看过,他似乎很高兴。他又开始谈起瓦格纳,他说让他得到情感上的慰藉的是作为普通人的瓦格纳,而不是作为音乐家的瓦格纳,对此他也无法解释清楚。

    “我觉得拜罗伊特实在值得一去,”他说,“糟糕的是我没钱。当然,个别演出可能比不上考文特花园,不过那些灯光、女人的装束都是完美的,还有音乐。《王尔古雷》第一场很不错,是吧?还有《特里斯坦》的结尾,天哪!”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整张脸神采飞扬,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土黄色的瘦削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这时我忘记了他的声音是尖利和难听的,他的身上甚至增添了些许魅力。

    “确实,今晚我就想住在伦敦。你知道蓓尔美尔酒店吗?过去我常去。皮卡迪里广场的商家灯火辉煌,还有那些人群!我觉得站在那里看着公交车和出租车来来往往,真的让人惊讶,好像它们永远都不会停下来。我也喜欢斯特兰德大街。关于上帝和查令十字街的那首诗是怎么说的?”

    我吃了一惊。

    “汤普森的作品,你指的是?”我问。

    我引述了下面的话:

    既然如此悲伤,你的悲伤就不会再增加几分

    哭泣吧,为你痛心失去的一切

    雅各的天梯搭建在上天和查令十字街之间

    熠熠闪烁

    照亮通往天堂的路

    他微微叹了口气。

    “我读过《天堂之犬》,写得太好了。”

    “一般都这么觉得。”我嘀咕道。

    “在这里,你碰不到读过书的人,他们觉得读书只是显摆一下而已。”

    他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我想我猜出了他来找我的心思:我是他遗憾失去的那个世界的联系纽带,而那里的生活他已不再了解;而在不久前,我还待在他所热爱的伦敦,他对我充满了敬畏和羡慕。不过,他开口讲了不到五分钟,突然说出的一番激烈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我受够了,”他说,“受够了!”

    “那你怎么不离开呢?”我问。

    他的脸变得阴沉了。

    “我的肺不太舒服。英国的冬天现在我受不了。”

    这时候另一个人来到阳台上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劳森又陷入忧郁和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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