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各种隐蔽斗争而产生的疲劳。在人类的智慧与野兽的精明之间展开的这种正当的较量,同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比较起来,显得极其地高尚。身为皇帝,我在托斯卡纳的狩猎,有助于我去判断高级官吏们的勇气和才能:在那里,我清除了也选拔了不止一个政治家。后来,在比提尼亚,在卡帕多细亚,我以大规模的捕猎作为举行庆典的借口,作为在亚洲树林里举行的秋季凯旋仪式。可是,在最后几次狩猎中陪同我的那位伙伴英年早逝,此后,我对这些激烈娱乐的兴趣也随之大大减弱。然而,即使在提布,躺在树下的一只鹿突然啤鼻息,也足以激起我身上某种本能的震颤。这种本能比起其他所有本能都更加地根深蒂固,而且多亏了它,我才感觉自己既是皇帝又是猎豹。谁知道呢?也许正是因为我使猛兽流了大量的鲜血,我才这么爱惜人类的鲜血,我才有时候从内心深处,喜欢猛兽甚过喜欢人类。不管怎么说,猛兽的形象更经常地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因此,我费尽心力才抑制住自己,没去大谈特谈那些可能会使我的晚会宾客们失去耐性的没完没了的狩猎故事。诚然,回忆我被收为义子那一天的情景让人心醉,但回忆在毛里塔尼亚那些被杀死的狮子也不乏其趣。放弃骑马是一种更加痛苦的牺牲:猛兽只是个对手,而马儿却是朋友。如果让我选择自己的生活环境的话,我会选半人马星座的。我和波里斯泰尼④之间的关系就像数学一样地精确:它服从我就像服从它自己的大脑,而不是像服从它的主人。我遇见的人有谁像它那样待我的呢?一种绝对的权威,如同任何其他权威一样,对于行使它的人来说,含有犯错误的危险,但是,为跨越障碍铤而走险,却其乐无穷,即使肩膀脱臼或肋骨折断也不以为然。我的马取代了使人类友谊复杂化的那些五花八门而又意义相近的头衔、官职、名分等等,因为只有它熟悉我作为人的准确分量。它是我奔腾跳跃中的另一半,它准确地,而且也许比我更加清楚地知道我力不从心之所在。可是,我不会再让接替波里斯泰尼的马儿遭罪,让它去驮负一个肌肉松弛的病人,因为他的身体极其虚弱,自己都爬不上马背了。我的副官塞列尔此刻正在普雷奈斯特大道上训练它。我过去纵横驰骋所获得的全部经验,使我能够分享骑手与坐骑所体验到的乐趣,能够体会到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风驰电掣的人所领略到的各种感受。当塞列尔翻身下马时,我便跟他一起又恢复了同大地的接触。游泳亦然:我不再游泳了,但我仍然分享被水抚弄的游泳者所感受到的那种乐趣。如今,即使跑最短的一段路,我也同一座沉甸甸的雕像,譬如恺撒的石雕像似的不可能了,但我仍记得童年时在西班牙干燥的山冈上奔跑的情景,仍记得那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游戏,因为我坚信心脏功能良好,肺部健全,我会恢复常态的。我从在长跑道上练习跑步的最微不足道的竞技者那儿获得一种只凭聪颖是得不到的心领神会。这样,我从各得其时的一种技艺中获得一种知识,它能部分地补偿我失去的乐趣。我曾经认为,而且在我美好的时刻我仍然认为,这将有可能去分享大家的人生经历,而这种分享可能是在不朽的事物中最难以取消的类型中的一种。有时候,这种悟性在极力地想超越人类的范围,从游泳者扩展到波涛。可是,在这一点上,再没有任何确一切的东西给我以教益,我进入到梦幻的千变万化的王国之中。暴饮暴食是罗马人的一种恶习,但我却很高兴节制饮食。对于我的饮食,也许除了我的性急而外,埃尔奠热纳没有任何需要我改变的,因为不管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菜一端上来,我就狼吞虎咽地一饱了之。毫无疑问,一个富人,除了有意体验物资匮乏,或者只是暂时体验过,一如在战争和旅行中发生的多少带有点刺激性的意外那样,恐怕是不会沾沾自喜地吹嘘自己未曾大快朵颐过。在某些喜庆的日子里暴饮暴食,向来就是穷人自然而然的奢望、快乐和自豪。我喜欢烤肉的香味儿和军队祝捷时刮锅的声响,而且,我喜欢在军营中举行的酒宴(或军营中所谓的酒宴)成为名副其实的酒宴,这是对平日的缺食的一种解馋。在农神节⑤期间,我比较能忍受公共场所散发出的煎炸氏物的气味。但罗马的盛宴却使我充满极大的厌恶和烦恼,以致有几次,当我以为会在一次探险或远征中死去时,为了聊以自慰,我曾在心中暗想,我至少今后不用再进食了。不要不公正地把我当成一个庸俗的戒食者:每天必须进行两三次,其目的在于给生命补充养分的这种活动,肯定是值得我们去认真对待的。吃一只水果,就是让一件活生生的、漂亮的、同我们一样得到大地的恩泽和养育的异物进入体内。这就等于是在完成一种舍弃东西而钟爱我们自己的牺牲。我每次啃军营大圆面包时,无不惊叹这种又沉又糙的消化物竟能转化成血液、热量,也许还会转化成勇气。啊,在我最美好的岁月里。我的精神为什么偏偏只具有肉体的一部分吸收能力呢?
①喀里多尼亚人:即古代苏格兰人。
②狄安娜:罗马神话中的月亮和狩猎女神。
③图拉真:译特拉扬。古罗马皇"蒂(98--117)。生于西班牙的伊大利卡。91年任执政官,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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