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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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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父,倩媒物色,得姚氏女。芸以成否未定,未即禀知吾母。其来也,托言邻女之嬉游者。及吾父命余接取至署,芸又听旁人意见,托言吾父素所合意者。吾母见之曰:‘此邻女之嬉游者也,何娶之乎?’芸遂并失爱于姑矣。”

    “……芸来书曰:‘启堂弟曾向邻妇借贷,倩芸作保;现追索甚急。’余询启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余遂批纸尾曰:‘父子皆病,无钱可偿;俟启弟归时,自行打算可也。’禾几,病皆愈,余仍往真州。芸覆书来,吾父拆视之,中述启弟邻项事,且云:‘令堂以老人之病,皆由姚姬而起。翁病稍痊,宜密嘱姚托言思家,妾当令其家父母到扬接取;实彼此卸责之计也。’吾父见书,怒甚。询启堂以邻项事,答言不知。……”

    这金钱的纠葛,言词的不检,好似在已伏有火种的场合,又放上了二把恶火,当然会要莲蓬勃勃的烧了起来!他们夫妇俩那里还能在家庭间相容得下呢?

    在水火不相容的状态下一次二次见逐于家庭

    于是,三白的父亲立刻摆出了家长威风,在盛怒之下,一封书把陈芸来斥逐!三白在不能两全的情形之下,也只好“携妇告别”了!虽隔不上二年,又蒙到了老人的谅解,仍许他们回到家中去。可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他们是无论如何改不了那一种浪漫性情的!而种在有庭间的厌恶他们的根子,也是既给一度种下之后,老是拔它不去!故不久便又有下面的这些情形:

    “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质,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绌,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先起小人之议,渐招同室之讥。‘女子无才便是德。’真千古至言也!不数年而逋负日增,物议日起,老亲又以盟妓一端,憎恶日甚。……芸病转增,唤水索汤,上下厌之。……锡山华氏,知其病,遣人闻讯,堂上误以为憨园之使,因愈怒曰:‘汝妇不守闺训,结盟娼妓;汝亦不思习上,滥伍小人。若置汝死地,情;有不忍、姑宽三日限,速自为计;迟必首汝逆矣!’芸闻而泣曰:‘亲怒如此,皆我罪。妾死君行,君必不忍;妾留君去,君必不舍!……’”

    这一来,他们夫妇俩再也在这大家庭中留身不住,只得又作第二次的出走了!然而试思:以一个久已依赖了大家庭而生活的人,一旦离去了这个大家庭,要去自谋生活,急切间既找不到一桩事情,又挈带着一个病妇在一起,又怎能教他不一步步的走入坎坷之境呢?

    最可慨叹的一个家庭剧变

    而最可痛恨又最可慨叹的,尤莫过于三白的父亲死了以后,他的兄弟竟不来通报他,还是由他的女儿青君来信,知道了这个噩耗,始得前去奔丧。不料,他的兄弟误会了,还以为他是回去夺产的;竟于暗地召集了许多人来,汹汹然向他索逋,说是他父亲所欠下的。可是,尽他兄弟是怎样的巧安排,这种鬼域的内幕,终究给人拆上一个穿!于是,三白唤了他的兄弟来,很愤慨的向他说道:

    “兄虽不肖,并未作恶多端。若言出嗣降服,从未得过纤毫嗣产。此次奔丧归来,本人子之道,岂为争产故耶?大丈夫贵乎自立,我既一身归,仍以一身去耳!”

    这一番话非常坦白,当然是很能得到人们的同情!可是,家庭之变,可谓至斯已极了!

    作者不是一个歌颂大家庭者

    由此看来:这大家庭制度,实是要不得的一件东西!在这大家庭制度下,产生不出别的什么来,只不过养成了一种依赖的习惯,造出一种苦乐不平均的局面,弄出不少明争暗斗的怪剧来罢了!而作者关于这种家庭问题,看他虽是很随意的写来,其实,却不是出自无因,他在本书中所揭示的,实是含着一种很严重的意味的!而他是在歌颂着这个大家庭,抑是怨诅这个大家庭?固可不言而喻的了!

    作者描写闺房之情是十分大胆的

    至于,他在第一卷中,自写其闺房间的乐事,却是取着一种很大胆的态度。因为,从来人们对于闺房之情,总是这么的“密而不宣,”以为万万告诉不得人的;他却一点也不管,竟十分坦白的写了出来了。然则,他如此的大胆写下来,文字也会涉于淫秽吗?不,一点也不,仍是写得不浓也不淡,深得“乐而不淫”之旨的。此无他,他所写的,悉根于很深挚的一种爱情,自然一切都美化了!现在,我且在书中选出一段来录在下面:

    “芸卸妆尚未卧,高烧银烛,低垂粉颈,不知观何书而出神若此。因抚其肩曰:‘姊连日辛苦,何犹孜孜不倦耶?’芸忙回首起立曰:‘顷正欲卧,开橱得此书,不觉阅之忘倦。西厢之名,闺之熟矣,今始得见。真不愧才子之名;但未免形容尖薄耳。’余笑曰:‘唯其才子,笔墨方能尖薄。’伴娘在旁促卧,令其闭门也去。遂与比肩调笑,恍同密友重逢;戏探其怀,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姊何心春乃尔耶?’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

    如此写来,文字固然是非常的香艳,但我们总不能把一个淫字,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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