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人说我不是青蛙,那家伙定是卑鄙的说谎鬼,要坚决把他砸得粉身碎骨!”
片桐点下头,拿杯子喝了口茶,让心情镇静下来。
“你说要让东京免遭毁灭?”
“说了。”
“究竟是怎样一种毁灭呢?”
“地震。”青蛙君以沉重的语气说。
片桐张嘴看着青蛙君,青蛙君也好一会不声不响地盯视片桐,双方就这样对视着。随后,青蛙君开口道:
“非常非常之大的地震。地震将于二月十八日早上八时半左右袭击东京,也就是三天后。程度恐怕比上个月的神户大地震还要严重,预计地震将使大约十五万人丧生,大多数死于交通高峰时间段的车辆脱轨、倾翻和相撞。高速公路四分五裂。地铁土崩瓦解。高架电车翻筋斗。煤气罐车大爆炸。大部分楼房化为一堆瓦砾,把人压瘪挤死。到处火光冲天。道路全然不堪使用,救护车和消防车也成了派不上用场的废物。人们只能无谓地死去。死者十五万人哟!不折不扣的地狱。人们将重新认到城市这一集约化状态是何等的不堪一击。”说到这里,青蛙君轻轻摇了下头。“震源就在新宿区政府附近,即所谓垂直型地震。”
“新宿区政府附近?”
“准确说来,就是东京安全信用银行新宿分行的正下方。”
一阵滞重的沉默。
“那么就是说,”片桐道,“你是想阻止这场地震的发生?”
“是的。”青蛙君点了下头,“正是。我和你一起下到东京安全信用银行新宿分行的地底,在那里同蚯蚓君战斗。”
片桐作为信用银行贷款科的职员,此前可谓身经百战。大学毕业就在东京安全信用银行工作,十六年来一直从事贷款管理业务。一句话,就是负责追还贷款。这绝对不是讨人喜欢的活计。谁都想负责向外贷款,尤其在泡沫经济时代。由于资金过剩,凡有大致可作担保的土地、证券之类,贷款员都几乎有求必应,要多少贷多少,业绩亦由此而来。然而贷款鸡飞蛋打的时候也是有的,这种时候出面处理就成了片桐们的差事。特别是在泡沫经济破灭之后,他们的工作量直线上升。首先是股票下跌,继之地价下挫。而这样一来,担保就失去了本来意义。上头给的死命令是:务必抠现金回来,不管多少!
新宿歌舞伎街是暴力的迷宫地段,既有早已有之的黑帮,又有韩国系统的暴力团组织,还有中国人组成的黑社会。枪支、毒品泛滥成灾。巨额资金由一只黑手流向另一只黑手,从不浮出水面。人如烟雾消散一般杳无踪影也不算什么希罕事。去催还贷款时,片桐也有几次遭到黑帮分子的包围,一片喊打喊杀声。不过他倒没怎么害怕。杀死信用银行的外勤人员又何用之有呢?要杀便杀好了!所幸他一无妻子二无子女,双亲早已去世,弟妹也由自己费心费力送出大学结婚成家了,即使现在被杀死在这里,也不会麻烦什么人。或者说,片桐本身也不感到有何麻烦。
不料片桐这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泰然自若,围攻他的黑帮分子反倒似乎不知所措了。片桐因之在这个圈子里变得小有名气,被公认为胆量过人。但此时,片桐却一筹莫展,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怎么一码事呢?蚯蚓君?
“蚯蚓君指的谁呢?”片桐战战兢兢地问。
“蚯蚓君住在地下,庞然大物,一皱肚皮就起地震。”青蛙君说,“而且马上就要皱肚皮了,大皱特皱。”
“蚯蚓君恼火什么呢?”
“不知道。”青蛙君说,“谁都不晓得蚯蚓君黑乎乎的脑袋里想什么,连长得什么样都几乎没人瞧见。平时他总是一个劲儿昏睡不醒,已经在地底的黑暗与温暖中连续睡了几年几十年之久。眼睛自然也退化了,脑浆在睡眠过程中化得黏黏糊糊,成了另外一种东西。我猜想他实际上已什么都不考虑,仅仅用身体感受远处传来的声响和震颤,一点一点吸纳、积存起来罢了。并且,其中的大部分由于某种化学作用,都转换成仇恨这一形式。至于何以如此,我是不明白,这是我无从解释的。”
青蛙君注视着片桐的脸,沉默良久。他在等待自己的话语渗入片桐的脑袋。随后,他又说了下去:
“您可别误解了,我个人对于蚯蚓君绝对不怀有反感或敌对情绪,也不认为他是恶的化身。当然啰,想交朋友的念头也谈不上。不过我想在某种意义上,蚯蚓君那样的存在对于世界恐怕也是必要的。问题是时下的他已成为不可坐视不理的危险的存在。这次他睡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由于长年累月吸纳积蓄的种种憎恨,蚯蚓君的身心现已空前膨胀。何况上个月的神户大地震又突然打破了他深沉而惬意的安眠,惹得他怒不可遏。他要把怒气一古脑儿爆发出来,给地面带来骇人听闻的灾难:也罢,既然如此,我也在东京城搞一次大地震好了!关于地震的日期和规模,我已从几只要好的巨虫那里得到了可靠情报,确凿无误。”
青蛙君闭上口,说累了似的轻轻合起眼睛。
“所以,”片桐说,“你我两人将潜入地下同蚯蚓君战斗,阻止地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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