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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孩子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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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之旅
津津的,刚下水时凉得令人屏息,要游上好几个来回才能觉得水温恰到好处,身体才能暖和过来。爬泳游累了,便摘了防水镜仰泳。白白的云絮在空中漂浮,鸟儿和蜻蜓从头上飞过。早月心想,若能永远如此多妙。

    “你在哪儿学的英语?”游泳归来途中,早月在车上问尼米特。

    “我在曼谷市内给一位挪威宝石商开车,开了三十三年。那期间一直用英语同他交谈。”

    原来如此,早月明白过来了。这么说,在巴尔的摩那家医院工作时,同事中有一位挪威医生,讲的便是这般模样的英语。语法一丝不苟,语调少有起伏,不出现俚言俗语,而且简洁易懂,但多少有点单调乏味。来泰国居然听到地道的挪威式英语,事情也真奇妙。

    “那位先生喜欢爵士乐,在车上总用磁带来听。这样,我作为司机也就自然而然地对爵士乐发生了兴趣。他三年前去世时,连车带磁带让给了我,现在播放的就是其中一盒。”

    “就是说,雇主去世后你开始独立,为外国人当导游兼司机了?”

    “正是。”尼米特说,“泰国导游兼司机的人固然不少,但自己拥有‘奔驰’的恐怕只我一个。”

    “你肯定得到雇主信任来着。”

    尼米特沉默良久,似乎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之后开口道:“大夫,我是独身,从没结过婚。三十三年时间里,可以说我每天都是那位先生的影子。跟他去所有的地方,帮他做所有的事,简直成了他的一部分。久而久之,连我自己真正需求什么都渐渐模糊起来。”

    尼米特略微调低音响的音量。音色厚重的高音萨克斯管正在独奏。

    “就说这支曲吧。他对我说:‘好么,尼米特,好好听这曲子,听科尔曼·霍金斯(an Hawkins)即兴演奏的每一个音节,一个都不要听漏。竖起耳朵,听他想用一个个音节向我们诉说什么。他诉说的是自由魂——力图从胸中挣脱出去的自由魂的故事。这样的灵魂我身上有,你身上也有。喏,听出来了吧?那热辣辣的喘息,那心的震颤?’我就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听,全神贯注地听,听出了灵魂的呐喊。但我没有把握,不知是不是果真用自己的耳朵听出的。同一个人相处时间久了,并且言听计从,在某种意义上就和他同心同体了。我说的您可理解?”

    “大概。”

    听尼米特如此述说的时间里,早月蓦然觉得他同主人说不定有同性恋关系。当然这不过是直觉性推测,并无根据。不过倘若这样假设,他的意思似乎就不难理解。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假如人生再一次给到我手上,我也势必做相同的事,完全相同的事。您怎么样呢,大夫?”

    “不清楚啊,尼米特。”早月应道,“预料不出。”

    尼米特再没作声。他们越过有灰毛猴的山,返回别墅。

    最后一天——翌日要回日本那天,游泳归来途中,尼米特把早月领到附近一个村庄。

    “大夫,有个请求,”尼米特对着后视镜中的早月说,“一个私人请求。”

    “什么事呢?”早月问。

    “能给我一个小时左右么?有个地方带您去一下。”

    早月说没关系,也没问什么地方。她早已打定主意:凡事只管交给尼米特好了。

    那个妇女住在村庄最尽头处一座小房子里。穷村子,破房舍。山坡上是像叠积起来一般的逼仄的水田。家畜又痩又脏。路面全是水洼。到处飘着牛粪味儿。阳物整条探出的公狗四下转来嗅去。50cc的摩托车发出刺耳的噪音,把泥水溅往两侧。近乎一丝不挂的儿童并立路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尼米特和早月的汽车穿过。早月又吃了一惊,想不到那么高级的度假村近旁就有如此寒碜的村落。

    是个老女人,大概快八十岁了。皮肤如粗糙的皮革一般黑乎乎的,深深的皱纹成了纵横的沟壑遍布全身。腰弯了,穿一件尺寸不合身的松松垮垮的裙子。见到她,尼米特合起双手致意,老年妇女也合起双手。

    早月同老女人隔桌对坐,尼米特坐在横头。尼米特同老女人先说了一会什么。对方的声音与年龄相比有力得多,牙也似乎完整无缺。随后老女人面对正前方,注视着早月的眼睛,目光敏锐,一眨不眨。给对方一看,早月很有些沉不住气,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被关进小屋子无路可逃的小动物。意识到时,她已浑身冒汗,脸上发烧,呼吸变粗,于是想从手袋里掏荷尔蒙片咽下去。但没有水,矿泉水放在车上。

    “请把双手放在桌上。”尼米特说。

    早月按他说的做了。老女人伸出手,握住早月的右手。那手不大,但很有力。对方一言不发,只管握住早月的手,端视早月的眼睛,如此大约过了十分钟(或者两三分钟也未可知)。早月懒懒地回视老女人的眼睛,不时用握在左手里的手帕擦一把额头的汗。十分钟后,老女人大大吁了口气,放开早月的手,随即转向尼米特,用泰语讲了一阵子。尼米特译成英语:

    “她说你体内有一颗石子,又白又硬的石子,大小同小孩拳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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