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子穿着一件翻过来的羊皮外套,好像认识那两个警察。没准他也是干这一行的。一会儿,他递给我一支香烟,但其中的一名便衣警察阻止他这么做:“她还小得很……对身体有害。”我觉得他们彼此都是以你相称。
在警察局的办公室里,他们询问我的姓名,出生日期和住址,他们把我的回答都记录在一个登记簿上。我跟他们解释说我母亲在红磨坊上班。“那好,我们给她打个电话。”其中的一个便衣说道。在记录簿上写字的那名警察跟他说了红磨坊的电话号码。他一边盯着我的眼睛一边拨着那个电话号码。我很忐忑不安。他说道:“您能叫热娜维艾芙·德朗克夫人接电话吗?”他那无情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我,于是我垂下了眼帘。而后,我听见他说:“算了……别打搅她了……”说完,他挂掉了电话。现在,他朝我微笑着。他刚才想吓唬我。“这一次就算了,”他对我说道,“但是您下一次再这样的话,我就非通知令堂大人不可了。”他站起身来,我们走出了警察局。那个身着反穿的羊皮外套的金发男子还在人行道上等着。他们让我上了一辆汽车,坐在后面的座位。“我送你回家。”那名便衣对我说道。现在他用你来称呼我了。反穿羊皮外套的金发男子在布朗西广场的药店前面下了车。独自一人再次坐在由那个家伙驾驶着的汽车后座上时,感觉很特别。他在我所住的那栋大楼前面停了下来。“您去睡觉吧。别再干这种事了。”他再一次用您来称呼我。我相信我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谢谢,先生。”我朝楼房的大门走去,开门的时候,我回过头来。他把汽车熄了火,一直目送着我,仿佛要亲眼看见我确确实实已经回到那栋大楼里面。我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汽车依然停在那里。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很好奇,想知道他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我听见汽车的马达声,然后它掉头,消失在街角。我感到一阵恐惧,这种恐惧常常在夜里把我攫住,比害怕的感觉要强烈得多——我感觉从今往后要独自一人面对人生,无依无靠,没有人来帮我。无论是我母亲,还是其他人。我真希望他一整个晚上都站在大楼前,为我站岗放哨,不只是这天晚上,还有今后的每一天晚上,就像一个哨兵一样,更确切地说,像个照看我的守护天使。
但是,在其他的夜晚,恐惧消失了,我急不可耐地等着母亲离去,好从这套房子里溜出去。我走下楼梯时,心通通地跳着,就好像去赴约一样。再也没有必要跟看门人撒谎了,再也没有必要编造借口或者征求许可。征求谁呢?有必要吗?我甚至都不能肯定会不会再回到这套房间。走到外面之后,我不走那条黑魆魆的人行道了,我走到了红磨坊的那一边。那边的灯光好像比墨西哥电影院放映的影片上的灯光还要强烈。我感到沉醉,淡淡的……我在无忧咖啡馆喝了一杯香槟酒的那天晚上也有过同样的沉醉。生活就在我的前面向我招手。我怎么能蜷缩起来把自己隐藏在四面墙壁之间呢?我害怕什么呢?我要去见人。只需要随便进一家咖啡馆就行了。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的年龄比我要大一些,名叫亚娜特·高乐。有一天夜里,我的偏头痛又犯了,我走进布朗西广场的那家药店买一些维佳宁和一瓶乙醚。付钱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那个身着风衣、目光——碧眼——和我相遇过的短头发金发女子走到收银台前面,替我付了钱。我感到局促不安,不知道如何谢她。我提议带她回那套房子拿钱还给她。我的床头柜里总留着一些钱的。她说道:“不用的……不用了……下次吧。”她也住在这个街区,但还要往下去一点。她笑盈盈地用她那双碧眼端详着我。她提议带我去喝点什么东西,就在她的住所附近,然后我们到了一家咖啡馆——更确切地说是拉罗什福柯街的一家酒吧。这里的气氛和孔岱真是有天壤之别。墙壁上镶嵌了浅色的细木护壁板,就像吧台和那些桌子一样,朝向大街的是一扇彩绘大玻璃窗。绛色的天鹅绒长椅。朦朦胧胧的灯光。吧台后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金发妇女,亚娜特·高乐与她很熟,因为她直接叫她的名字苏珊娜,而且彼此以你相称。她给我们送来了两杯皮姆香槟。
“为您的健康干杯。”亚娜特·高乐对我说道。她一直朝我微笑着,我感觉她那双碧眼在打探我,想猜出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她问我:
“您就住在这个街区吗?”
“是的,再往上去一点。”
在这个街区有数不清的区域,这些区域之间的疆界我了如指掌,尽管它们是看不见的。我很胆怯,不大知道自己该跟她说些什么,便补充道:“是的,我住在更上面。这里我们还在刚上坡的地方。”她皱起了眉头。“刚上坡的地方?”这几个字使她吃惊,但是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这是不是皮姆香槟酒在起作用?我的羞怯融化了。我跟她解释“刚上坡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街区的小学里所有ib.的孩子都是这么说的。“刚上坡的地方”从三位一体广场开始算起,然后一直往上,直到迷雾城堡和圣万桑公墓,然后才往下通往正北面的科里尼昂库尔的腹地。
“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嘛。”她对我说道。她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嘲笑。她突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