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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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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采石场警察分局,我碰到的警察比前面那个人更和蔼可亲,我觉得他问问题的方式很有意思。这样一来,就有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而坐在你对面的某个人对你的所作所为也听得饶有兴致。我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习惯,所以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那些具体的问题除外。比方说:你是在哪里上学的?考兰古街的圣-万桑·德·保罗女子学校以及安托瓦娜特街的市镇小学。于尔·费里高中没有要我,这件事难以启齿,但我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他坦白了这件事。他朝我俯下身子,仿佛想安慰我似的,声音温柔地对我说:“于尔-费里高中活该倒霉……”这句话让我大吃一惊,我好想笑。他朝我微笑着,直视着我,目光跟我母亲的目光一样炯炯有神,但他的目光更温柔,更加专注。他还问了我的家庭状况。我感觉自己放心大胆起来,我终于把少得可怜的家庭情况告诉他:我母亲原来住在索洛涅的一个小村子里,红磨坊的经理福克雷先生在那个村子里有一处房产。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母亲年纪轻轻来到巴黎的时候,就在红磨坊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是在索洛涅出生的,但我们从来也没有回去过。母亲常常对我说:“我们已经没有屋架了……”他听着我说话,有时还做些记录。而我,我体会到了一种全新的感觉:我把这些少得可怜的细节和盘托出的同时,我自己也如释重负。那些事情说出来之后,跟我就不相干了,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故事,看到他做记录,我觉得轻松自如了。倘若所有那一切都白纸黑字地写了下来,那也就意味着都结束了,就像人死了会在他的坟墓上刻上名字和日期一样。我滔滔不绝地越说越快:红磨坊,我母亲,居伊·拉维涅,于尔-费里高中,索洛涅……我从来都没有机会跟任何人说话。所以这些话语从我这里脱口而出时,那是何等的解脱啊……我的一段人生结束了,这段人生是命运强加到我头上的。从今往后,将会由我本人来决定我自己的命运。一切都会从今天开始,为了毫无羁绊地一往无前,我更愿意他把刚才所做的记录一笔勾销。我准备跟他说一些其他的细节和名字,跟他说一个想象中的家,一个我梦想的家。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我母亲来警察局接我。他跟她说事情不严重。他一直用他那专注的目光凝视着我。未成年流浪,在他们的事件记录簿上就是这么写的。出租车在外面等着。先前,他问我在哪里上学时,我忘记告诉他几个月来我上的是另外一所学校,路程要更远一些,跟这个警察局在同一条道上。下课后我在学校的食堂里等着,母亲在黄昏的时候来接我。有时,她来晚了,我就坐在土台的一张凳子上,等着她。就是在那里,我发现这条街道两边的街名并不一致。那天晚上,她又来接我,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但这一次不是到学校接,而是在警察局里。这条有着两个名字的怪街,似乎想在我的人生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母亲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出租车的计价器。她叫司机在考兰古街的街角停车,当她从钱夹里掏出那些硬币时,我知道了那些钱正好够付车费。剩下的路程我们自己安步当车。我走得比她快,让她跟在我身后。然后,我又停下等她跟上来。在那座俯瞰公墓的桥上我们可以看见下面我们住的那栋房子,我们在桥上停了很久,我感觉到她缓过气了。“你走得太快了。”她对我说道。今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我当时可能试图带着她从那狭窄的生活圈里稍稍往外走出来。假如她没死的话,我相信我可以让她看到别的天涯。

    随后的那三四年里,我常常走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街道,可是我越走越远了。起初,我甚至不会走到布朗西广场。我只是围着那一片房屋兜圈子……最先是那家小得不能再小的电影院,在离我们所住的那栋大楼几米远的大街的一角,在那里,每天晚上十点钟电影准时开演。放映厅里空空荡荡的,只是在星期六例外。电影里的故事发生在一些遥远的国度,譬如墨西哥和亚利桑那。我并不关心电影情节,只对那些如画的风景感兴趣。走出电影院后,在我的脑海里,亚利桑那和克里希大街奇怪地融为一体。熠熠闪亮的招牌和霓虹灯的色彩跟电影中一模一样:橘黄色,祖母绿,夜蓝色,土黄色,色彩太强烈,让我总感觉自己置身于电影或者是在梦中。美梦,还是噩梦,要看具体情况。开始时是噩梦,因为我害怕,因为我不敢去更远的地方。那倒不是因为我母亲。假如她撞见我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她也只会批评我一句。她会声音平静地叫我回屋去,好像对我那么晚还在外面瞎逛并不觉得奇怪一样。我觉得我走的是另外一条人行道,黑魆魆的那一条,因为我觉得从那边走的话,母亲对我就鞭长莫及了。

    他们第一次把我抓走时,是在九区,在都外街的街头,在那家通宵营业的面包店里。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我站在一张高高的桌子前面,吃着一块羊角面包。从那一刻起,这家面包店里总会发现一些奇怪的人,他们大都是从对面的咖啡馆里过来的,无忧咖啡馆。两个便衣警察进来检查身份。我没有身份证,他们想知道我的年龄。我想告诉他们实情。他们把我和另外那个高个子金发男子弄进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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