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停下脚步——就像此刻一样停下了脚步。一片静寂。没有人打破那种可怖的安静,那种令人绝望的寂静。他还得再走两三个街区。这是他常走的从小酒馆到家的路。这条路他每天凌晨都要无忧无虑、几乎机械般地走过。可他现在感觉到有人顽固地站在那里,就站在他背后。他等了片刻,竭力屏住喘息,努力不让那一股血气升到自己头上。他的听觉——哪怕是一根大头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的听觉——全力以赴地捕捉任何迹象。远远地,一只钟敲响了凌晨三点。那钟声慢吞吞的,不慌不忙,在他耳边回响,给他带来希望,仿佛是由一个活生生的敲钟人故意敲响的,把他从恐惧中惊醒。他会感到恐惧!我,我会感到恐惧!我曾经三次面对死神,各色各样的死神,每次都安然无恙!他开始有了反应。这会不会是我那特别敏感的听觉产生的幻觉呢?或者是我的神经系统可恶的捉弄呢?我得继续往前走。我必须走完这两个街区,这种恐惧让我像个蠢孩子那样一动也不能动,我必须战胜它。
慢慢地,然而很坚定地,他又开始重新挪动脚步。“那个人”也同样重新起步。他清楚地听到了踏在地面的脚步声。是两个一致的、同时的、一模一样的脚步声。是的,是有人一直在尾随他。现在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只是感觉到他,现在他能听到.他,几乎能在身后触摸到他。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推动着他,试图迫使他沿着空旷无人的街道奔跑。他控制住了自己,一动也不动,很长一段时间像瘫痪了一样。他不记得过了多久,但在这混乱的记忆中有一点是他会永远记住的:当他猛地拧转脚步,转过身去,和“那个人”面对着面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冰冷一击。眼前所见他将终生难忘!
绳索在他的脖子上越勒越紧,现在是最终时刻了。他感觉到了那声脆响,那颈椎脱节的可怕一击。在隔壁房间,有人说了句天知道是什么的怪话:是和楼梯间那位女郎有关的什么事。一个声音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仿佛发自一个被塞住的嘴巴深处。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甚至很亲切;那是深深地消失在了下面的“那个人”的声音,消失在浑浊的、发着高烧的底部的声音。而那一次——就像此刻一样——他紧紧地抓住死神身体的一侧,像个被击倒的人,又像只被打败的狗。
一九四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