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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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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巴耳加音炼星记
一次我被高烧折磨得面目失形,摇摇晃晃地走回家,浑身还裹着我那个虚假世界的温吞吞的气息。”“你的眩晕?”“是的。它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待在我的口袋里。别说话,小心它醒过来!你没看见这可怜虫正难受着吗?你看它那双蓝眼睛都变暗淡了。让我们自己待一会儿吧,我们现在要和我们的死神一起把这条鸡腿吃掉。明天我会出现在街上,带着梦游症患者那种沉甸甸的幻觉,像只难以驯服的野兽那样饥渴难当,一口一口地吮吸清晨的气息,正是这股难以驯服的劲头使我没法觉得自己不美,在可卡因那苦痛的天空下,我又美又孤独。不。时间与空间……”“谁又敢说出这两个词儿呢?难道您没发现我对这两个词儿怕得不行吗?可是不对。它们并不存在。时间与空间!应该说空间与时间……这样好,倒过来说。我喜欢看见它们倒过来,四脚朝天!”“您在这儿找什么玩意儿呢?找不见的。您不会找见那眩晕的,我已经把它带上床了。它真可怜。它在我的胃里面待得那么辛苦,我把它带去睡觉了。这就是我的眩晕。现在它已经睡着了,把神采藏进了它蓝色的眼睛里。别动!”“您左脸上怎么啦?对不起,小姐,我忘了带火柴了。劳驾再给我根烟。谢谢了。可您不就是楼梯间那位女郎吗?不。我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您。也许是吧……拿着,这就是你那过世的父亲的照片。不要拿我父亲的事情来问我,他已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了。他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头,浑身透明,左脸颊有点儿抽搐。他眼睛大大的,目光专注。瞧那儿,那张挂在墙上的照片。你没看见吗?那照片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定住神看,你就会看见那照片上的左脸颊也有点儿抽搐。可怜的老头!现在他已经冰冰凉了,和蛆虫一起深埋在地底下,骨头已经在死神耳边发出响声了。让他安息吧,他的大腿上应该还钉着十四根钉子。他像基督一样死去了,腿上钉着钉子。那天下午,只有漫天晚霞在一旁为他哭泣。可现在他和眩晕一样,都睡着了。他们都在那里,像两兄弟一样,担心着自己的蓝眼睛会被毁掉。他们被仰面朝天埋在那里。可我忘了,我正在跟您说话。可又根本不认识您。您不就是楼梯间那位女郎吗?时间与空间。哦,您也会这样念叨!可您为什么要说成这样呢?”“空间与时间……这样才对,我是多喜欢看见这两个词儿四脚朝天呀!”

    此刻他变了个人。片刻之前还在他胸口激烈跳动的心脏慢慢不见了。一阵惬意而宁静的浪潮在他的精神里弥漫开来,让他觉得自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仿佛重力对他的身体已不再起作用。他忘了——这一回真的忘了——“那个人”还在他背后站着,等待他再一次起步。他情愿就这样站着,一直等到他父亲从死亡中走出来,从深埋着他的那些照片里走出来,想变多大就变多大。对了,父亲如果能从相框里走下来,坐在他的床边,一定很帅气。有一回他看见——就像他小时候偷看过的那样——父亲为了把梦的胚芽种进大腿而往自己身体里扎针。父亲的面孔一点儿一点儿变成脏兮兮的铅灰色,他的身体在房间里也变得像巨人一样庞大。他隐隐约约看见那身体越来越大,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并开始分岔,顶得天花板都开始摇晃了。他看见那身体不断舒展,能经历父亲把这座摇摇欲坠的房子的天花板顶起来的时刻,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做儿子的自豪。之后父亲又变得不像父亲了。他成了一个高个儿的瘦子,瘦得令人心疼,就像是谁大喝一声一下子把他劈成了这个模样。他听见父亲在唱歌,那是从强壮的肺里唱出的,迎着东南西北风的歌,他的歌声让深埋着的树根发抖,让人们不知所措,让城市变成灰烬,又像一只拳头一下子击倒了许多教堂,用响起的钟声满足他野孩子般的狂喜。他高耸的头颅就在那里,力量越来越大,向上飞升,把鸽子吓得到处乱飞,他寻找着高高的漆黑的天空,而天空就像熄灭了的灰烬,混混沌沌,没有一丝光亮,他挥动着巨大的翅膀,那蝙蝠般的翅膀长在他无坚不摧的肩头。啊,父亲是世界的主宰!在这片被摧毁了的大地上,只留下了他,他带着忧郁的神情,改变着万物的模样,重新安排江河湖海,而且对自己的工作成果越来越不满意,就像大洪水后的第一个清晨里一个灰心丧气的天神。

    可父亲这种变大的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他看见父亲逐渐矮下来,很快就变成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生灵,不断地一分为二,越变越多,变成一群一模一样、跑来跑去的小人儿,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乱窜,活像被火烫得四散逃开的蚂蚁。看见这种魔鬼般的场景,他开心极了,看到父亲变得越来越多,他感到一种真正的愉悦,一种莫名其妙的愉悦。他心满意足地追随着这支小人国的军队,看着他们惊恐万状地在角落里挤成一团,用他们尖刻的、不怀好意的小眼睛看着他,互相碰撞,不断增多,直到把整个房间塞满。头一次他看到这景象时有点儿不知所措,可现在的他已经适应了这种每日的奇景。现在,看见到处都是父亲的身影——桌子上、床底下、书本上,或是吓得半死逃进老鼠洞里——他已经没有一点儿惊诧。恰恰相反,如果没了这个每天上演的节目,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每当他把十个或是十五个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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