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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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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晚上8点32分的火车从哈尔滨出发,隔天早上7点7分到北京,还是要坐10小时35分钟。

    跟北京到哈尔滨的情况几乎一样,就差那两分钟。

    为什么不同样是8点半开而是8点32分开,我实在百思不解。

    但幸好多这两分,因为我和暖暖贪玩,到月台时已是8点半了。

    回程的车票早已买好,仍然是软卧下铺的位置。

    这次同包厢的是两个来哈尔滨玩的北京女孩,像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

    就是那种穿上高跟鞋还不太会走路的年纪,通常这种年纪的女孩最迷人。

    她们很热情,主动跟暖暖闲聊两句,暖暖还告诉她们我是从台湾来的。

    两个女孩,一高一瘦,竟然同时从上铺迅速爬下,来到我面前。

    我还没亲眼见过台湾人呢,得仔细瞧瞧。高的女孩说。

    说句话来听听。瘦的女孩说。

    你好。我说。

    讲长一点的句子呗。高的女孩说。

    冷,好冷,哈尔滨实在是冷。我说。

    她们两人哇哇一阵乱笑,车顶快被掀开了。

    别笑了。我说,人家会以为我们这里发生凶杀案。她们两人笑声更大了,异口同声说:台湾人讲话挺有趣的。这两个女孩应该刚度过一个愉快的哈尔滨之旅,情绪依然亢奋。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还拿出扑克牌邀我和暖暖一起玩。

    暖暖将大列巴切片,四个人分着吃,才吃了叁分之一就饱了。

    大列巴吃起来有些硬,口味微酸,但香味浓郁。

    好不容易她们终於安静下来,我走出包厢外透透气。

    火车持续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咚隆声,驶向北京。

    天一亮就到北京了,而我再待在北京一天后,就得回台湾。

    突然袭来的现实让我心一沉,凋谢了心里盛开的花。

    耽误了几天的工作可以救得回来,但回去后得面对无穷无尽的思念。

    又该如何救?

    在想啥?暖暖也走出包厢。

    没事。我说。

    暖暖看了我一眼,问:啥时候的飞机?后天早上十点多。我也看了暖暖一眼。

    然后我们便沉默了。

    暖暖。我打破沉默,我想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问呗。暖暖说。

    你日子过得好吗?这问题确实深奥。暖暖笑了笑,日子过得还行。你呢?我的日子过得一成不变,有些老套。我说。

    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老套呀,又有多少人的人生是新鲜呢?暖暖说。

    有道理。我笑了笑。

    暖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说:你瞧。我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去年在苏州街算字时所写的字。

    怎么会在你这儿?我问。

    那时老先生给我后,一直想拿给你,却忘了。暖暖又拿出白纸和笔,你再写一次。老先生说了,兴许字会变。我在车厢间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再写了一次台南城隍庙的对联。

    你的字有些不一样了。暖暖对比两张纸上的字,说:比方这个我字,钩笔划不再尖锐,反而像条弧线。我也看了看,发觉确实是如此。这大概意味着我世故了或是圆滑了。

    进入职场一年半,我已经懂得要称赞主管领带的样式和颜色了。

    暖暖也再写一次成都武侯祠的对联,我发觉暖暖的字几乎没变。

    至於排列与横竖,我和暖暖横竖的排列没变,字的排列也直。

    我依然有内在的束缚,暖暖始终缺乏勇气。

    我和暖暖像是万福阁,先让迈达拉巨佛立好,然后迁就巨佛而建成;从没绞尽脑汁想过该如何改变环境、把巨佛摆进万福阁里。

    面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就过日子呗,要打算啥?说得也是。我说,但有时想想,这样好像太过平凡。就让别人去追逐不平凡。暖暖笑说,当多数人是不平凡时,不平凡就成了平凡,而平凡就成了不平凡。你看得很开。我说。

    只能如此了。暖暖说。

    关於分隔两岸的现实,我和暖暖似乎都想做些什么,但却不能改变什么。

    我们好像小欣跟阿丽这两个女孩的故事。我说。

    小欣跟阿丽?暖暖很疑惑。

    嗯。我说,小欣买了一条鱼,但阿丽不想煮。然后呢?没有然后了。呀?这就是欣有鱼而丽不煮。暖暖睁大眼睛,脸上表情像是犹豫该生气还是该笑,最后决定笑了。

    凉凉。暖暖说,没想到我竟然能容忍你这么久。辛苦你了。我说。

    如果将来某天,我们再见面时,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曾在哈尔滨往北京的火车上,说了一个五颗星的冷笑话。我会的。我说,而且还会再奉上另一个五颗星冷笑话。这是约定哦。暖暖笑了笑。

    嗯。我点点头。

    我和暖暖对未来没有规划、没有打算,但却抱着某种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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