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在巡逻的游动哨问:“这里关了多少日本俘虏?”
洪霖回答:“只有两个,除了藤野内五郎,还有一个侦察机飞行员,叫中信义雄,他是在长沙附近低空侦察时被我们的高射炮击落的,也受了伤。”
蔡继恒随洪霖走进大门,大门里面是一个带有草坪的大院子,院子中间一段短短的石子路对着并排的两道门。蔡继恒随洪霖走进一道门,才知道那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中间用木板间隔成几个小房间。九战区政训处派来的一个上尉和一个日语翻译站在隔间外,正低声说着什么,他们身边还站着两个佩着手枪的保安团士兵。
藤野内五郎住在左边的一个小房间里。蔡继恒对洪霖说:“少校,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你们能否回避一下?只留两个士兵警戒一下就可以。日语翻译我也用不着,我和俘虏可以用英语沟通。”
洪霖点点头:“没问题,长官部有令,为你创造一切条件。”
洪霖带着上尉和翻译退出房间。蔡继恒走进藤野内五郎的房间,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桌椅。藤野内五郎个头儿很矮却很粗壮,大约二十五六岁,相貌还算英俊,浓眉大眼的模样。此时已是四月底,长沙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藤野内五郎还穿着羊皮制的飞行夹克,领口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他戴着手铐和脚镣,受伤的左臂用一块很脏的飞行员绸巾包扎着。蔡继恒注意到,这块绸巾居然是在皮夹克的袖子上包扎的,也就是说,他左臂中弹后根本没有剪开飞行服处理伤口,而是直接把绸巾连袖子一起扎上,难怪他浑身散发着臭味,并且带有浓重的血腥气。
蔡继恒向藤野内五郎行了个军礼,用英语说:“还记得吗?我是鳄鱼。”
藤野内五郎抬起右臂向他还了礼,用英语回答:“鳄鱼,我相信你会来,我没有什么重要事,只是想在临死前见见你,打扰了。”
蔡继恒叫来卫兵说:“把他的手铐和脚镣打开。”
卫兵照办了。
蔡继恒坐下来问:“会抽烟吗?”
藤野内五郎点点头:“如果有的话,不妨来一支。”
蔡继恒打开带来的旅行袋,拿出两条“骆驼”牌香烟、四听美国牛肉罐头和几块巧克力放在桌子上,他一边撕开烟盒一边说:“都是穷当兵的,没什么好东西,实在拿不出手,你需要什么和我说,我会想办法给你送来。”
藤野内五郎就着蔡继恒的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说:“别操心了,我没打算活太久。鳄鱼,我心里有个遗憾,憋着很难受,你知道的。”
“我知道,就是没把我从天上揍下来,你死不瞑目,我猜得没错吧?”
“我在想,要是你当时驾驶着P-40,我根本不可能让你得手,是那架零式机让你占了便宜,我们把你当成了掉队的单机,被你欺骗了。”
蔡继恒笑道:“藤野,我认为你在为自己的失手找借口,兵不厌诈,这是一条重要的军事原则。我知道你们当时在用电台试图和我联系,但我没有回答,这时就应该引起你们的警惕,并且要有所反应了,可你们什么也没有做,任凭我突破你们的防御线。藤野,说句吹牛的话,当时如果换了我,在电台呼叫无回复的情况下,我首先会警惕起来,然后先作警告性射击,如果警告仍然无效,我会果断开火,首先击落它。藤野,你不能不承认,你输在智力博弈的层面上,这与技术无关。”
“鳄鱼,我们的对话并不平等,无论如何,你是胜利者,我是你的战俘,你可以羞辱我,反正我是阶下囚。但我要告诉你,虽然我被你击落,但我并不服,你的获胜主要是靠运气,我只能承认运气不如你。说句不太现实的话,我宁可用这条命换取一次机会,在空中再和你单打独斗一次,然后随你们枪毙都可以。”藤野内五郎挑衅地看着蔡继恒。
蔡继恒淡淡地说:“藤野,几年前我还是个历史系的学生,之所以走上战场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是尽一个公民的责任,而不是和人斗气,所以你服气也罢,不服气也罢,我真的无所谓。藤野,关于我们的战斗总结,将来有机会再探讨。现在……我只想表达一下对你的不满。”
“哦,请讲!”
“你浑身臭烘烘的,熏得我实在受不了,我宁可在空战中被你击落,也不愿闻这种味道。拜托,你能不能收拾得干净些?”
藤野内五郎有些难为情:“实在抱歉!我几天都没有洗澡,除了这件飞行服,我没有任何换洗衣服,伤口也发炎了,难免会有些不好的气味,真是对不起!”
蔡继恒趁机提出建议:“我看还是让军医来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去洗个澡,换换衣服如何?”
藤野内五郎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反正也没几天可活了……”
“这样不好,你哪怕是明天就死也没关系,可你现在让我的鼻子很不舒服,你不是总讲平等吗?咱们现在可不大平等,因为我并没有拿臭气去熏你呀。”
蔡继恒让卫兵把等候在院子里的军医叫进来,然后吩咐卫兵去买四身换洗衣服,由他来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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