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杀人案件发生十天以后,我去小五郎的住处拜访他。在这十天里,关于这个案子,小五郎和我都做了什么?思考了些什么?又得出了什么结论呢?读者可以从我和他今天的谈话中充分地了解这些情况。
在此以前,我与小五郎一直是在茶馆见面。去他的宿舍拜访,这还是第一次。以前我曾听他说过住在这个地方,所以没费什么周折就打听到了。我走进一家烟店,向女主人询问小五郎在不在家。
“啊,在呢。请等一下,我马上去叫他。”
说着,她走到楼梯口,高声叫喊小五郎。小五郎就借住在这家的二楼上,所以只听到他发出奇怪的声音,随后吱呀吱呀地踩着楼梯走下楼来,看到是我,吃了一惊,说:“哎呀,快请上楼!”我跟在他身后走上二楼。可是,当我踏进他的房间时,却吓了一大跳。因为这房间里的景象实在太特别了。虽然并非不知道小五郎是个古怪的人,却没想到会怪到这种程度。
一句话,在四叠半的榻榻米上,全都堆满了书籍,只露出了正中央一小块榻榻米。沿着房间的墙壁和隔扇,几乎摆了一圈的书,四个方向的一摞摞书宛如一座座书山,由宽到窄一直堆到天花板。除了书之外,房间里什么生活用具也没有,不禁让人感到困惑,他在这间房子里究竟是怎么睡觉的?主客二人甚至无处落座。一不小心,身体一动弹,说不定就会把这书山碰倒,被埋在里面。
“不好意思,地方实在太小了。而且没有坐垫,抱歉,请找本软些的书坐吧!”
我从书山穿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落座的地方,然而由于太过惊讶,以至坐下之后,我依然吃惊地打量着四周的书。
在此,我有必要向诸位介绍一下这个奇特房间的主人明智小五郎。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所以,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靠什么生活,人生目标是什么……我一概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他是一个没有固定职业的游民,勉强可以说是个学究吧。就算他是个学究,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学究。他曾经说过“我在研究人呢”,当时我还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对犯罪案件和侦探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和令人吃惊的丰富知识。
他年龄与我差不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属于比较精瘦的人。如先前所说,他走路时有晃肩膀的毛病。不过他这个走路姿势跟英雄豪杰式的甩膀子不一样。要说像什么人的话,可能这个比方有点儿那个,就是看他的走路姿势,往往会让人想起那位一只手残疾的说评弹的神田伯龙。从脸型到声音,小五郎都与这位伯龙一模一样——没见过伯龙的读者,也可以想象一位自己认识的人里面,虽不是美男子,但招人喜爱,而且是聪明绝顶的男人——不过,小五郎的头发更长,更茂密而蓬乱,而且他有个毛病,在和人说话时喜欢不停地挠头发,好像要把头发搞得更乱似的。他一向不讲究衣着,老是穿着棉布和服,扎一条皱皱巴巴的腰带。
“欢迎,欢迎!从那以后,咱们一直没再见面,D坂的那件案子现在怎样了?警方好像还没有找到罪犯的线索,是吧?”
小五郎像往常一样揉搓着头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其实,我今天到你这儿来,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我一边想着该从何说起,一边开了口,“从那以后,我对此案做了很多可能性的思考,不仅是思考,我还像侦探那样进行了现场勘查,并且已经得出了初步的结论。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汇报一下……”
“噢?那可不简单啊!我可要仔细听一听了。”
我捕捉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轻蔑与安心的神色,仿佛在说“你能明白什么”似的。这神色激励了我有些犹豫的心情,便自信满满地讲了起来:
“我的朋友中有一位新闻记者,他与负责本案的小林刑警是好友。因此,我通过新闻记者了解到许多警察方面的详情。不过,警察一直找不到侦查方向。虽然做了种种努力,他们也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你还记得那个电灯开关吧?那东西对他们也没有丝毫用处,因为他们发现那上面只有你的指纹。警方认为,大概是你的指纹把罪犯的指纹覆盖了。由于我了解到他们因此而困惑,所以我就更努力地进行自己的调查了。那么你猜猜看,我最后得出的是什么结论?而且,去报告警察之前,我为什么要先到你这儿来呢?
“这个先放一边,其实在案发当天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吧,那两个学生在描述嫌疑人的衣服颜色时,完全相反,对吧?一个说是黑色的,一个说是白色的。即使人的眼睛不是绝对可信,但是把完全相反的黑白两色搞错,不是很奇怪吗?我不知道警方对此是怎么理解的,我认为这两人的陈述都没错。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罪犯穿的是黑白相间的衣服啊——就是那种粗黑条浴衣,就像出租房里常出租的那种浴衣——那么,为什么一个人看成黑的,一个人看成白的呢?因为他们是从拉门的格子缝隙中看到的,所以在那一瞬间,一个人的眼睛恰好处于缝隙与衣服白色部分相重叠的位置,而另一个人的眼睛处于缝隙与衣服黑色部分相重叠的位置。也许这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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