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如烂泥的吴乡长竟对着乡政府的大门尿了一泡!而后,他就躺在乡政府 大院里,又哭又骂的,谁去拉他也不起来,他哭喊着说:我在乡里干了十八年哪!
从此以后,吴乡长就再也不跟李金魁“斗酒”了。(可他永远不会知道,李金魁喝的酒有一半都吐到茶杯里去了。)
第二是“讲话”。李金魁没当副乡长时,是没有讲话权利的;当了副乡长之后,讲话的机会就渐渐多了,他很快就发现,讲话是一门艺术啊!讲话是占领会场,征服人心的最好方法。讲话可以说是体现领导水平的活广告,话讲好了,实在是可以当钱使的!它不仅可以当钱使,那其实也就是一种权力的表达方式。语言在这里成了一种空间,一次地占有空间,也就等于占有了乡政府的发言权。乡下人说,这人说话“占地方”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李金魁开初讲话时,还不是很适应,有时不免嗑巴,在会场上也让人笑过。他发现吴乡长的讲话方法就很不一般,吴乡长讲话也没什么技巧,就是嗓门大些,带着一股霸气,他往那儿一站,就没人敢说话了,会场上总是很静。但他讲话带着一股训人的口吻,气派很大,不时带一些“啊、啊、操、操”的土语,却没什么东西,往下也就是文件上的一些内容了。李金魁一旦明白过来之后,就下死劲去练。只要一有讲话的机会,他就精心地做好准备。于是,每一次讲话,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机遇,他决不放过任何讲话的机会。初时,他讲话时总是拿上几页纸,先是嗑嗑巴巴地念上两行,故意念得声音低一些,让人听不大清,也让人轻视他。可他念出了一种诚恳,念出了一种态度,会让人觉得这人是实心实意的。接着,当人们开始注意他时,他就把那两页纸折起来,突然把声音提高,这样会使人们吃上一惊,就会很注意地听他讲了,往下他就说得生动了。他把声音当成磁石来使用,他要紧紧地吸注人们,该带手势他就带上手势;声音该低下来的时候,他就把声音低下来;该骂的时候,他就放开喉咙骂上两句,接着又会引用两句唐诗什么的,逗上一两个笑话;有时候,他会用本乡本土的粗话俚语先讲上一阵,接着又忽而变成高层面的话语,甚至把美国、日本也拉来大讲一通,讲得人们似懂非懂的时候,再把话头拉回来,落到一些很浅白的事体上……讲着讲着,就有笑声逗出来了:接着是引来了掌声,再往后逢他一讲话,就是掌声不断了。有时候,他不讲,就有人主动要求说,让李乡长也讲讲噢!
此后,在一段时间内,他的讲话成了对吴乡长的一种无形的压迫。当乡长总要讲话的。吴乡长的讲话机会更多,但一次一次的,在众人面前,吴乡长总没他讲得好,吴乡长心里很憋气。过去没有这种比较也就罢了,现在人家一讲话就有掌声,吴乡长怎能不生气呢?吴乡长心里生气却又没法说,你总不能因为人家比你讲得好你就批评人家吧?于是,作为坟台乡第一行政长官的吴乡长总是感到很压抑。很压抑呀!本来吴乡长的文化水平就不高,他也想讲得好一点,可他已经吼惯了,改不过来了,有时想说得生动些,可他又常常记不清要说的那个词儿,就时常挠着头说:“那个、那个,啊?那个什么呀?啊、这个、这个啊……”这么“啊”来“啊”去的,就越发显得没有水平了。在一些会议上,一般都是由乡长最后做总结的,可吴乡长听李金魁讲得那么好,就气得什么也不想说了,剩下了的只有两个气嘟嘟的字:散会!
就这样,渐渐地,吴乡长不大爱讲话了,他几乎把公开讲话的空间让了出来,有时候他常常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喝闷酒,心态很坏。
至于人缘,那就更不用说了,在坟台乡三年不到的时间里,乡政府的干部们都已多多少少地欠了李金魁的人情。那些事说起来似乎很小,可搁在个人身上就是大事了。他们一个个都是想回报他的,可他从不给他们回报的机会。于是,总有干部找到李金魁说,李乡长,有事没有?李金魁就说,没事。而后是那些村长支书们,坟台乡一共有三十五个行政村,每个村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求人事,只要是找到李金魁,他都是满口承当,从不搪塞推。这样,时间一长,那些村长们也都先后一个个地欠了他的情分。这些事情都是在心里记着的,各人心里都有一本帐。他们再见李金魁的时候,就不由得更热情一些,说:李乡长缺啥不缺?你要缺啥就言一声。李金魁就说:不缺,啥都不缺。
久了,李金魁说话就越来越“占地方”了。
吴乡长感到事情严重了。有一天,他把李金魁叫过去,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说:“李乡长,我小看你了。”李金魁马上说:“吴乡长,我……我……我是你带出来的。有啥不对的地方,你多批评。”吴乡长背过身去,挠着手默默他说:“我真是轻看你了。”李金魁说:“我可是你培养的……”吴乡长叹口气说:“看来我是该走了。”李金魁说:“吴乡长,你千万可不敢这么说。这话言重了,我怎么能跟吴乡长比呢?”吴乡长说:“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一山不存二虎啊!不是你走就是我走……”李金魁沉默了一会儿,说:“吴乡长,你这是让我走呢,要走也是我走。”吴乡长很久不说一句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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