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立刻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这是我哪个孩子的笑容都从未产生的效果。
那天是3月5日,我当作一个生日记下这个日期。与其说是笑容,不如说是改容。她的脸突然“活了”,仿佛豁然开朗,就好像拂晓前的紫红色曙光,将阿尔卑斯高山从黑夜里拉出来,映照得雪峰微微颤动,不啻一种神秘的色彩。我还联想到天使降临、唤醒死水的贝塞斯达水池。看见热特律德有了天使般的表情,我一阵狂喜,觉得此刻降临到她身上的,恐难说不是爱而只是智慧。于是我万分感激,吻了一下她美丽的额头,心想这是献给上帝的一吻。
这种教育起步难,只要初见成效,进步就特别快了。如今,我要用心回想一下我们走过的道路:有时我就觉得热特律德往前跳跃,好像不在乎什么方法了。还记得开头阶段,我注重物品的性质,轻视其种类,如冷热、苦甜、粗糙、柔软、轻重……继而是动作,如挪开、靠拢、抬起、交叉、放倒、捆结、分散、收拢,等等。过了不久,我就什么方法也不用了,干脆同她交谈,不大考虑她是不是总能跟上我的思路,只想慢慢诱导她随便问我什么。毫无疑问,在我离开的时候,她的头脑还在继续活动,因为我每次再见到她都很惊讶,感到把她同我隔开的黑夜之墙变薄了。我想事情就应当这样:天气转暖,春天步步紧逼,终要战胜冬季。积雪融化的情景,有多少回令我赞叹不已:看表面还是原样,而下面却消融了。每年冬天,阿梅莉总要产生错觉,明确对我说:积雪一直没什么变化。殊不知看着还很厚,下面已经化了,突然间会一处处崩塌,重又显露出生命。
我担心热特律德像老年人那样,终日守着炉火,身子会虚弱下去,就开始带她到户外走走。不过,只有扶着我的胳膊,她才肯出去散步。她一出屋就惊恐万状,在她能够向我说明之前,我就看出来她从未到过户外。我在那间茅舍碰见她时根本没人管她,只给她点吃的,维持她不死,我还真不敢说是帮她活下去。她那昏暗的天地,只限于那间小屋的四壁,她从未出去过。夏天,房门敞着,外面是广阔的光明天地,她也只是偶尔到门口待一待。后来她告诉我,她听见鸟儿叫,还以为纯粹是光的作用,就像她感到脸和手暖乎乎的,也是光的爱抚一样。况且,她也没有细想,只觉得热空气暖人,就跟炉火能烧开水一样极其自然。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理会,对什么也不关心,完全处于麻木状态,直到我开始照顾她为止。还记得她听我说那些轻柔的歌声是活物发出来的,简直兴奋不已,认为那些活物的唯一功能,就是感受并抒发大自然的各种快乐。(从那天起,她就有了句口头语:“我像鸟儿一样快乐。”)然而,她一想到自己不能欣赏鸟儿歌唱的绚丽景象,就不免伤感起来。
“世间真的像鸟儿唱得那么美吗?”她问道,“为什么别人不说得再明白点儿呢?为什么您不对我说一说呢?您是想我看不见,怕让我难过吗?您这么想就错了。鸟儿的歌声,我听得很真切,觉得完全明白它们说的是什么。”
“看得见的人,倒不如你听得那么明白,我的热特律德。”我对她这样讲是想安慰她。
“别的动物怎么不歌唱呢?”她又问道。她的问题有时出乎我的意料,一时难以回答,因为,她迫使我思考原先我不感到奇怪就接受的事理。于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越是贴近大地的动物越沉重,也越悲伤。我设法让她明白这一点,并向她提起松鼠及其嬉戏。
这又引起她发问:“鸟儿是不是唯一会飞的动物?”
“蝴蝶也会飞。”我回答。
“蝴蝶歌唱吗?”
“它们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快乐。”我又说道,“它们把快乐用鲜艳的颜色写在彩翼上……”接着,我就向她描绘蝴蝶斑斓的色彩。
2月28日
我得回顾一下,只因昨天我有点被动。
为了教热特律德,我也不得不学盲文,但时过不久,她就学得比我快了,我觉得颇为吃力,总想用眼睛看,不习惯用手摸读。再说,又有了帮手,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教她了。起初我很高兴,因为,本乡我有很多事务,而住户又极分散,访贫探病往往要长途跋涉。本来这期间,雅克又去洛桑的神学院,初修功课,圣诞节回家度假,不知怎么滑冰摔伤,胳膊骨折了。我立刻请来马尔丹先生,他认为伤势并不严重,没怎么费劲就给接上了,无须另请外科医生,但是雅克要在家待一段时间养伤。在这之前,雅克从未仔细端详过热特律德,现在他突然发生兴趣,要帮我教她学习,不过也只限于养伤期间,大约三周。可是就在这三周里,热特律德进步非常明显。她的智慧昨天还处于懵懂状态,现在刚刚学步,还不怎么会走就跑起来,真令我惊叹。她不大费劲就能设法表达思想,相当敏捷,也相当准确,绝没有孩子气,根据所学形象地表达出来,总能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利用教她辨识的物品,向她讲解并描绘那些她不能直接触到的东西,就像使用丈量仪测量一般。
这种教育的最初几个阶段,我认为无须在这里——记述,应是所有盲人教育的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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