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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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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历的困难时期,我一刻也未怀疑她善良的心地。不过,她天性善良归善良,就是不喜欢意外事件。她是个讲条理的人,分内事一丝不苟,分外事绝不插手,做起善事也有节制,就好像爱心是一种能耗尽的财富。我们夫妻间只有这一点争议……

    那天夜晚,她一见我带回个女孩,就脱口嚷了一句,流露她最初的想法:

    “你跑出去又揽了什么事儿?”

    每次我们之间都得解释一番,我就先让站在一旁目瞪口呆、满脸疑问和惊讶的几个孩子出去。唉!这种态度,与我的希望相差多远啊!只有我可爱的小女儿一明白车里要出来新东西,出来活物儿,就拍着手跳起来。可是,几个大的让母亲管束惯了,立刻制止小妹妹,让她规矩点儿。

    这次还真乱了一阵。我妻子和孩子还不知道我带回个盲女,见我极为小心地搀扶着她,都大惑不解。我本人也狼狈极了:在行驶的路上,我一直拉着可怜的残疾姑娘的手,现在一放开,她就怪声怪调地呻吟,听着不像人声,仿佛是小狗的哀号。她在自己狭小的天地里待惯了,这是头一回被人拉出来,走路连腿都发软。我给她搬一把椅子,她却瘫倒在地上,就好像不会坐到椅子上似的,我只好把她扶到炉子旁边,她得靠着炉台蹲下,恢复我在老太太家初见她时的姿势,才算略微平静下来。在车上就是这样,她身子滑落到座位下面,一路上就蜷缩在我双脚旁边。我妻子还是上手帮忙了,须知她最自然的举动总是最好的举动;不过,她的理智不断抗争,往往战胜感情。

    “这东西,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妻子等把盲女安顿好了,又问道。

    我一听用“东西”这个字眼,心中一抖,一股火气真难以控制。不过,我还沉浸在长时间的冥想中,也就没有发作,只是转向又围拢过来的孩子们,把一只手放在盲女的额头上,十分郑重地宣布:

    “我带回迷途的羔羊。”

    然而,我妻子阿梅莉认为,《福音书》的教导不会包含任何无理和超理的内容。我见她又要表示反对,便示意雅克和萨拉两个大孩子离开。他们俩看惯了父母的小争执,也不大关心是怎么回事儿(我往往觉得他们是不够关心),便带着两个小的走了。可是,我妻子仍不吭声,有点气恼,想必是有这个不速之客在场的缘故。

    “有什么话,就当她面讲吧,”我又说道,“这可怜的孩子听不懂。”

    于是,阿梅莉就开始责备了,说她当然跟我没有什么好讲的——这通常是她唠叨没完的开场白——说历来如此,她只能听任我异想天开,干些不切合实际又违反常情常理的事情。前面我已经写过,我还根本没有想好如何安置这个女孩,能否收养她,我还没有这种打算,或者说只有非常模糊的念头,倒是阿梅莉给我提了醒儿,她问我是不是觉得“家里人还不够多”。接着她又数落我一意孤行惯了,从来不顾忌身边人的反对意见,可她认为,五个孩子就足够了,自从生下克洛德(恰巧这时,克洛德仿佛听到叫他名字,就在摇篮里叫起来),她已经觉得“够劲儿”了,已经疲惫不堪了。

    刚听她说了几句,我就想起基督的几点训诫,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总认为,拿《圣经》当自己行为的挡箭牌终归不妥。她一提起疲惫,我就无言以对,心里只得承认,我的善心一冲动起来就欠考虑,不止一次让她承担了后果。听她这番责备的话的确有道理,我明白了自己应尽的职责,于是非常温婉地恳求她想一想,换了她会不会像我这样做,眼看一个显然没有依靠的孤女落难,能否袖手旁观。我还充分估计到,收养这个残疾姑娘要给家务增添不少麻烦,我又不能多分担点儿,确实过意不去。我一面极力劝她平静下来,一面恳求她绝不要把怨恨发泄到这无辜的孩子身上。接着我还向她指出,萨拉长大了,往后能多帮她干点活儿,雅克也用不着她多操心了。总之,我凭着上帝赋予我的口才,说服她接受,况且我也确信,这事我若不是突然强加给她,而是容她多考虑一下,她本来会欣然接受的。

    我见亲爱的阿梅莉友善地走近热特律德,以为这次我差不多又赢了,不料她举灯端详一下,发现这孩子浑身脏得无法形容,一股怒火又蹿上来,而且更加猛烈。

    “哎呀,简直脏死啦!”她嚷道,“刷一刷,快点刷一刷。别在这儿呀!到外面去抖哇。噢!天哪!这么多虱子,要爬满我们孩子一身啊。我最怕虱子了。”

    无可否认,可怜的女孩子身上全是虱子,一想起在车上那么长时间同她挨在一起,我就不禁产生一股厌恶情绪。我出去尽量把身子清理一番,两分钟之后回屋来,看见我妻子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啜泣。

    “真没想到,给你耐心持家增添这么大麻烦。”我温柔地对她说,“反正今天太晚,看也看不清楚,没办法了。我守着炉火,就让这孩子睡在这儿。等明儿,咱们再给她剪剪头,好好洗一洗,你看着她顺眼了再照管她。”我还求阿梅莉绝不要对我们孩子提起这件事。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的老厨娘一边侍候我们用餐,一边用敌视的目光,瞪着盲女拿着我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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