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傍晚,阳光呈现金色,夜晚来临前的天空和黎明的样子完全相同,但颜色变化的顺序恰好反了过来,它是越来越深地暗下去的。
从近期的紧张中解放出来,我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但这空荡荡的感觉并不坏。我很快就明白了,我应该做点什么,虽然用不着像咲那样跑那么远,但很想出门,不祥的消息已经不会再来,萃的突然造访也不会重现,夏天里,我是应该去海边的。
我打了一个可供旅行几天的行李包,把早就在考虑埋在什么地方的小木匣也装在里面。假若萃死了,这匣子和那天她借给我的裙子就应该成为遗物,我仿佛成了遗物收藏家。不过就要结束了。我想萃的屋子里应该还晾晒着我的短裤,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既难过,又觉得不可思议。过几个月,把它和萃的物品一起处理掉吧,我想。
把庄司的骨头放进旅行包时,它发出一种干涩的响声,那声音在我耳边响了好半天,像海浪一样令人怀念。我想起了他那厚实的肩,每当我靠上去,就恰到好处地下陷一些,即使在他开车的时候,那里也是可以依靠的。此时浮现在我眼前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那肩膀和握着方向盘的手,它们已经装在了这旅行包里,死亡就是这样的状态么?
但愿萃不要死。
冲了个澡,头发还未干透,我就出发了。午后的阳光已有了傍晚的色调,街道被照得通亮,家家户户的花木将淡淡的日影投映在胡同里。
突然,我想起盛夏时节第一次去咲的寓所拜访她时的情景,那似乎已经十分遥远,成了平静的回忆。我忽然想,是不是会会乙彦呢?他孤单一人怪可怜的,信(那语气比给我的多半不客气得多)大概已经到了,电话也一定来过吧。我被旅行的念头纠缠着,几乎把这事完全忘了。我没有带萃的信,这样也好,不给他看那封信是对萃的尊重。
到了他家,按响门铃,乙彦很快探出头。
“你好。”我说。
“进来吧。”
我突然觉得非常令人怀念和亲切,甚至有一种战友相见的感觉。怎么回事呢?我们只交往了很短的时间,却已经有了一种仿佛共同做过什么的充实感,还交织着将永远失去对方的痛苦。每天的故事很丰富,行将过去的夏天很伤感,就像我十八岁时的那个夏天。我点点头,迈进屋。
“咲不在,去旅行了。”乙彦泡着咖啡说。
“我知道,她给我打了电话。”我说。
看到咲的地方空荡荡的,我又不安起来。
“萃同你联系过吗?”
我点头。
“她活着就好,真的。”他说,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也这样想。”
他从萃的信中知道了多少呢?我害怕,什么也没说。萃一定对他说了谎吗?还是如实相告?不论哪种情况,萃既然作了决定,他就无能为力了。假若他还要不辞辛劳地根据邮戳找到她,那必然又要把一切重复一遍,这一次,真要闹出人命来。
根据我的理解,大概他已经决定不去找萃了,所以才有如此痛不欲生的表情。
温暖的风透过敞开的门吹进屋来,和空调释放的冷气混在一起。
“这个大包,是什么?”乙彦用沉闷的声音问。
“我出去走走,旅行。”
“真叫我沮丧,你也要去旅行?去哪里?一个人?”
不知何故,我觉得有些歉意。
“嗯。”我草草应道。
“多长时间?”
“还没定。”我说。
“我来开车,带我去吧。”他说。
见我皱眉,他解释道:“我只是突然羡慕你,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那种力气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呀,我在很多地方也是用得着的。”
我陷入沉思,我不能对他说假若这样,你就去旅行吧之类的话,只做出没想到的样子。他很特别,很消沉,也很疲劳。
“好吧,”我说,“就今天,明天我们分道扬镳,怎样?”
“明白了,明天,我去横滨拜访朋友。”
“正好呀,我也要去神奈川呢。”
“总算有出门的机会了,不然提不起劲儿,谢谢你呀。”
这次相见,他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
乙彦开始做出行的准备,在这当儿,我外出租了一辆车。
“去买些食物,在海边吃。”我说。
“好呀,生起篝火来。”
渐渐地,他的心情好像明朗起来,这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上了高速公路,我们向海边行驶。一路上是来自路面的周而复始的震动、提示速度的声音、飞逝而去的城区、天空透明的蓝色、淡淡的半月、闪着淡淡白光的金星。
从傍晚到入夜,从街区到大海,仿佛近期发生的一切都包含在此番景色中了。
那样的事总在发生。
心浓缩了所有入眼的美丽,从浓密到浅淡,一切包容在心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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