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望着窗外的景致。幽暗的庭院里,树木长得枝繁叶茂,温暖潮湿的夜风穿过微敞的窗户吹拂而来,一股安详平静的感觉涌上心头。一小时前,他在大阪的酒店和鹈饲交杯把盏,谈论财前五郎的事,如今看来就好像做梦一般。
然而,鹈饲所说的话——你就想办法影响教授会的选票,把财前排挤掉嘛。如果失败了,不管你喜不喜欢,都得把教授的宝座让给财前。只是,一旦让财前当上教授,他就再也不会听命于你了——这想法让东晕醉的身体打起阵阵冷颤。
不必鹈饲说,他也知道只有这两种结果。如今想来,他特地找鹈饲上酒吧,就为了商量财前的事,未免太过轻率、滑稽了——会不会因为这样,鹈饲就看不起自己了?不,鹈饲亲口说了:像东教授这样的人,要找怎样的接班人没有?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看轻我……东的老毛病又犯了,说好听点是小心谨慎,说难听点是优柔寡断。
“父亲,茶我泡好了。”
身着蓝灰亮缎和服的佐枝子将附有柠檬片的红茶摆到桌上,端庄地坐在父亲面前。她明明已经二十九岁了,却因为体型纤细娇小,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
“佐枝子,你觉得财前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嘛,那位先生……”佐枝子端起红茶杯,开始回想起每年都会登门拜访两、三次的财前五郎。
“是父亲得力的左右手,这不是大家公认的吗?而且,最近他在食道外科方面也非常有名。大家都在传说,第一外科的下届教授非他莫属。”
“大家都在传说?这种事怎么会传到你们的耳朵里?”
“我是听母亲说的。前不久母亲出席了教授夫人的联谊会,会场有位夫人偷偷告诉母亲,说最近有人在传,浪速大学第一外科的招牌已经不是东医生,而是财前医生,要母亲多加小心。”
浪大医学院每两个月都会举办一次号称“红会”的联谊会,让教授夫人齐聚一堂,联络感情。
“佐枝子,你相信这种谣言吗?”
“不,谈不上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反正,大学这种环境,一向都是谣言满天飞的。”
从佐枝子有记忆以来,家人聊天的话题始终绕着父亲的学术成绩,以及医学院内部的人事异动打转,充分表现出对权位的欲望和自私自利。成年后的佐枝子有一天突然表明自己不想嫁给国立大学医学院的医生,这时父亲贞藏和母亲政子都未曾深入了解女儿的复杂心思,只是一味地反对,举凡浪速大学或京都国立洛北大学出现合适的人选,他们就安排她去相亲,然而身为主角的佐枝子却一再敷衍了事。几番蹉跎之下,曾几何时,她已经二十九岁了。
“话说回来,佐枝子,你也该关注一下自己的婚事了。如果要结婚的话,最好是趁我还在当教授的时候结,这样办起来会省事、方便多了。”东语气和缓地说道。
佐枝子瞪大清秀的单眼皮眼睛说:“父亲不是订在明年春天退休吗?离现在只剩一年的时间,我的亲事哪有这么顺利就谈成……”她回答得好像事不关己。
“就因为你总是这么说,才会拖到现在都还谈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原以为还很遥远的退休期限已经迫在眉睫了,你的亲事也由不得你慢慢考虑。我先前帮你物色的对象,都是和你母亲仔细商量过的,你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人?”
一时,佐枝子垂下了眼,不过,她马上抬起发亮的眼睛说道:“就像我先前所说的,我想和职业不同于祖父、父亲的人结婚。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我嫁给医生的话,那我宁愿找个自己开业的人。”
“什么?开业医生!国立大学教授的千金竟然说要嫁给一介开业医生?”
“难道不可以吗?”佐枝子平静的目光中暗藏着对父亲的不满。
“我绝对不同意!撇开代代相传的私人医院和著名诊所不谈,一般会做开业医生的,大部分都是医学院毕业后想留在研究室也留不下来的平庸之辈。既不可能在大学里步步高升,也没本事到地方的大学医院当驻诊医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自己出来开业。怎么你偏偏说要嫁给没用的开业医生……”
东家从祖父那一代起就是国立大学的教授,这个头衔对一生以此为目标的东贞藏而言,乃是不可变更的圣职。在他的脑袋里,所谓的“医生”指的是国立大学医学院的教授,要嘛至少是副教授、讲师,对于开业医生,他始终抱着牢不可破的偏见。
“正是父亲这种可怕的偏见阻碍了我的姻缘,也让过世的哥哥生前那么痛苦。”
佐枝子的眼底泛起悲愤之色。东的长子东哲夫对当医生没兴趣,希望能专攻自己喜欢的中国文学,然而,却在身为医学家的祖父和父亲的强力反对下,不眠不休地准备理科的考试。就在他从高中毕业,进入新泻医大就读的第一年,胸腔出现了毛病,再加上战时的粮食不足,年纪轻轻的,二十二岁就早逝了。对于长子的死,东只讲了一句话:“那小子没有成为医学家的天分,是个笨蛋!”就连现在,他似乎也没察觉到佐枝子的一脸阴霾,径自略过死去的长子,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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