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讶异地问道:“哦,我的想法阻碍了你的姻缘,这又该从何说起?”
佐枝子坚定地直视着父亲:“像父亲这样的人,恐怕是无法理解吧?父亲和母亲总是安排我和大学里的人相亲,我之所以对他们兴味索然,就是因为我讨厌那种让医学院内部充满矛盾的人际关系,以及不是光凭实力就能出头的封建制度驯养出来的扭曲人格。就连在帮我挑选对象的时候,除了考虑对方的人品和能力外,连他师承哪派、是何所大学毕业、亲戚有没有后台等,都得详细调查,我不要这种人工养殖似的婚姻。”
“人工养殖似的婚姻?”
佐枝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点头说:“祖父和祖母,或是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就是这样。祖父接受了恩师的千金,父亲您娶了祖母娘家的亲戚、著名法医学者的女儿,靠着这层裙带关系和师徒关系,祖父做到国立洛北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受封正四位勋二等的官阶,就连父亲您虽然无法在母校东都大学当教授,却也打破惯例,成为浪速大学的教授。东家是刻意在婚姻的经营之下制造出来的医生世家。我讨厌这种类似人工养殖,只为了繁衍学者种族的婚姻。”
佐枝子抬头看向墙上挂的祖父肖像——身着黑色礼服的胸前别着二等勋章,对日本外科学术界贡献卓越的东一藏神态庄严。
“佐枝子,稍微留意你的发言,这种事到处……”
佐枝子打断东要讲的话:“这种事又不是只发生在东家,只要是书香门第,都会藉由类似的人工培育,打造优秀的学者家庭,您是想这么说吧?所以,我才会不想和大学里的人谈恋爱。不过,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如果无论如何我的夫婿都必须是学医的,那我宁可选个开业医生——只要他是个好医生。为什么开业医生就不可以呢?”
突然间,东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大可把佐枝子的话当做是未婚女性的精神洁癖,或是因为受到刺激而引起的离经叛道。不过,外表看来柔顺的佐枝子,内心却是非常好强,说到做到。或许她是真的这么想,真的打算这么做。一想到这里,东好像忽然遭受打击似的乱了手脚。为了屏退这份慌乱,他强装镇定,整个背部缓慢地往摇椅倒去。如果能从教授候选人当中找到足以匹配爱女的人……这份不可动摇的强烈欲望突如其来地胀满东的胸口。
财前杏子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超过十点了,丈夫连个电话都没打回来。正在就读小学的两个孩子早就睡了,女佣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宽阔的屋里,只有杏子独自醒着,坐在梳妆台前——傍晚刚在美容院吹整的发型看来不太顺眼。
她拿起梳子,将盖住前额的刘海整个梳上去,让发际清楚露出,凸显五官的美丽立体。直到镜中出现的模样终于让自己满意了,杏子才离开梳妆台,移坐到走廊的藤椅上。
灯光照明下的庭院约有二百五十坪,虽然只有简单的草坪和花坛,整理得不够完善,但对国立大学的副教授而言,这已经算是奢华的住所了。财前杏子的父亲财前又一在十四年前招了黑川五郎做女婿,这幢位于夙川山边的房子,是父亲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在大阪堂岛开妇产科诊所的财前又一,凭着看诊攒下大笔财富,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是医师公会的干部,在开业医生里,拥有不可小觑的势力。然而,对国立大学医学院的教授,他始终怀着莫名其妙的自卑感和羡慕。就因为这样,他才想通过养子兼女婿财前,帮他完成始终无法实现的梦想。对于财前五郎是否能从副教授升等为教授,又一怀着近乎痴狂的执着。
一开始杏子对父亲这份孩子气的执着只是一笑置之,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她自己也变得跟父亲一样,希望丈夫五郎能早日成为教授。
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吧?财前五郎突然一反常态地很晚回家,除了星期二以外,晚餐也都在外面解决。当她跟他讲,希望他能为了孩子早点回家时,财前竟也理直气壮地反驳:如今是争取下届教授宝座的关键时刻,自己哪有那个闲工夫回家吃晚饭?被他这么一讲,脾气一向很大的杏子也只好摸摸鼻子作罢。
今天大概也会很晚才回来吧?杏子一边想,一边百无聊赖地将手伸向杂志架,抽出那本刊登财前相片的周刊,将它打开。
丈夫坚毅的脸孔占满整个版面,握着手术刀的巧手还特地拍了特写。那双手虽然被橡皮手套给遮住了,但只有杏子知道上面的汗毛浓密,有着粗大的指节,是一双男人味十足的手。让这么一双性感的手给抱住,承受激烈的爱抚,是杏子夜晚最期待的事。一想到这里,三十六岁的杏子忽然觉得体内一阵燥热,难耐地在藤椅上闭起眼睛。
耳边传来车子的剎车声,门铃响了。她赶紧跑去开门,一身酒臭的丈夫环抱住杏子的肩膀。
杏子试图挣脱他的手,说道:“这么晚才回来,你上哪里去了?”一双大眼责备似的盯着丈夫的脸。
“今天我们研究室给调到和歌山医院的助手举办欢送会,之后,我们又换了好几个地方喝,所以才回来晚了。”
“嗯?只是助手的欢送会,犯不着接二连三地吃喝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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