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破烂的东西不要总是挂晒在你们的办公里,我看见纸柜上面还挂着一条打猎用的长鞭。我知道您很喜欢打猎,但是最好把它暂时收起来,你可以子在钦差大臣走了以后,再挂上去。还有您的陪审官,当然他的博学多才是我所赏识的,但是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气味,好像他刚刚从酿酒厂里出来似的,这样终归是不太好的,我早想对您说这件事情,但是被别的事情一打岔就给忘了。假如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他身上的气味是天生的,那也是有方法可以治的:可以劝劝他吃些葱,或蒜,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赫里斯强·伊凡诺维奇可以用一些药品帮他的忙。
医官发出又发出以前一样的声音。
法 官 不,这种味道是赶不走的。他说在他还是小孩的时候,妈妈没看好,他摔了一跤,从此以后,他身上就总是发出一些烧酒的味道。
市 长 哦,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罢了。至于说到我们内部的情形,和安德列·伊凡诺维奇信里所说的一些不妥之处,我没有什么话可说。而且说起来也奇怪,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犯错误。这是上帝的安排,那些自由派说着反对的话,但是没有任何意义。
法 官 您对于犯罪的看法是什么呢?犯罪和罪恶有什么不同?我可以对大家说,我是收贿赂的,但那是什么样的贿赂呢?那是一些小猎狗什么的。这是就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市 长 不管是小猎狗,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受贿就是受贿。
法 官 不,敬爱的安东·安东诺维奇。打个比方来说吧,如果某人的皮大衣值五百卢布,而他的太太买了一条围巾……
市 长 您说您收了小猎狗作为贿赂,那有什么稀奇的呢?您并不相信上帝,您从来不上教堂,然而我至少有着坚定的信仰,每星期都会上一次教堂。你这样过吗?……我是了解您的,如果让您谈起创世的问题,肯定连头发都会竖直起来的。
法 官 这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完全是从自己的智慧感悟出来的。
市 长 有的时候,智慧太多了,比完全没有的傻瓜还不如。当然,我只是把县法院存在的一些问题指了出来;当然,不见得有人真的会到那里去视察。那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地方,愿上帝保护它。至于您,罗加·罗基奇,您是督学,必须特别关注你们那里教师们的情况。他们都是一些有学问的人,在各种学院里受到过教育。但是他们的举动有的奇怪,当然这和他们的专业是相互映衬的。内中有一个,就是那个脸蛋胖胖的……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他一上讲台,无论什么情况,他不扮一下鬼脸,决不肯罢休,就是像这样,(扮鬼脸)然后一只手,就伸到领结底下去捋他的平胡须。当然他对学生做出这副鬼脸,自然没有什么关系。也许这样做会更好呢,这一点我不太确定;但是您自己推断一下,——假如他对一个参观的大人做鬼脸,会怎么样呢?那将糟糕极了,钦差大人或是别的什么人会认为鬼脸是冲着他们做的。这样一闹,天哪,谁能预料到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呀。
视察员 的确是这样,但是叫我对他有怎么办呢?我已经对他说了多次了。前些日子,我们的贵宾到教室里去视察,他竟然扮出了一个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鬼脸。他扮鬼脸是出于善心,但是我却受到了警告。为什么要将自由思想暗示给年轻人?
市 长 我还说说那个讲历史的教员。他是非常有学问的人,——这一点谁都不会否认。他的见识太多了,讲解起来总是滔滔不绝,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我有一次听他讲课,讲阿西利亚人和巴比伦人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但是一讲到阿历山大·马其顿,他那种样子,叫我都没法开口说。我还以为发生了火警,真的!他从讲台上冲下来,用力把一张椅子朝地板上摔去!亚历山大·马其顿诚然是一个英雄,但是为什么非得摔椅子?这样做只能是让我们的财产受到损失而已。
视察员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暴躁!我已经对他说过多次了,但是直言不讳地说:“随您怎样处置,我为了科学是不惜性命的。”
市 长 是的,很多事情都无法用常理去解释:凡是聪明的人,——不是酒鬼,就是扮鬼脸,真让人头疼。
视察员 在教育界做事真是倒霉!什么人都会来插一脚,处处显示他是一个聪明的人。
市 长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可恶的是这种隐姓埋名的暗访了!谁知道他会哪天忽然跑来,说道:“啊!大家都在这里!谁是这里的法官?”——“利亚普金一佳普金。”——“把利亚普金一佳普金叫来。谁是慈善医院院长?”——“泽姆利亚尼卡!”——“把泽姆利亚尼卡叫来!”——这才最糟糕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