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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他这辈子注定被困在酒吧里,终身监禁。他心里很清楚,就像某一个上班日的午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年前吧,虽然他没有在日历上标注记号——他清清楚楚地察觉到:吃这行饭,绝对不可能有出息。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就相信这是真理,强大的压力使得他多喝了一点,比平常浮肿一点,吃了三颗阿司匹林(通常是两颗),外加一颗伊克赛锭才能出门跟酒客混在一起。

    宿醉后,酒醒了,也不再沮丧了。事实很清楚:除了酒吧,他哪里也不想去。他只是觉得他应该脱离这种日子,跟大家一样。但他不是。他的生活就本该如此。他用不着拼命工作,用不着担心太多,一切都得过且过。这世上有他永远买不起的东西、做不到的事情、当不上的角色,但是,谁不是这样?就算你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人,全地球最成功的权贵,还是会碰上不爱你的女人,爬不上的高山,还有,你想买别人偏偏不卖的东西。

    他的生活不赖。特别是在这样傭懒的午后,他没什么事可做,也没有做什么事的最佳地点。

    大都会队在芝加哥打白天的例行赛,电视开着,声音关掉。你可以看到凡恩猛挥大棒,却听不到播音员告诉你现在该看什么。收音机里,海滩男孩正以歌声盛赞加州女孩的无与伦比。诗人麦克斯坐在老位子上,依旧一杯红酒,手里拿着现代文库版的契诃夫短篇小说选,一个老头子戴顶花呢帽坐在窗边的角落里,面前是一瓶土波。另外就是两个几乎可以列入常客级,忘了他们是想当演员还是作家的人,喝的是健力士生啤酒,聊得正起劲,讲他们怎么帮一个女的把东西从前男友在诺活区的公寓里,搬到佛莱艾恩区的单间公寓。两个人都同意,那个女的不错,脸很漂亮,身材火辣,高的那个说,他有感觉,那个女的对他有意思。

    另外一个摇摇头。“唬弄你一下,省点小费。”他说。

    “她有给我们小费。”

    “每个人五块钱,跟没给差不多。有可能更糟糕,如果,他们没给,说不定他们是不知道要给,也可能是他们忘记了。”

    “你认识保罗吧?大保罗,那个眼皮有点下垂的那个。”

    “只是偶尔而已。”

    “什么,你只有在有字母r的月份才认识他?”

    “我说,他的眼皮只是偶尔会下垂而已,笨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因为我见他做过。他绝对不会让对方忘记付小费,因为他会主动开口要。”

    “‘请容我提醒你一下,大爷,我可是靠小费过日子的。’说这种话要有点胆量,不过说惯了也就没什么了。我必须要补充一句,我觉得这么赤裸裸的要,会有反效果。”

    “我觉得时机拿捏得好,就没问题。他要得这么理直气壮,不管是谁都会吓一跳,赶紧掏出大把小费。唯一的麻烦是,这样干有点像是勒索,不这样干,却只能得到一堆零钱。”

    “是啊,我们刚刚就得到一堆零钱。不过,也许她只付得起这么多……我还是觉得她有点喜欢我。”

    “你打算什么时候采取攻势?”

    “先给她点时间,安定下来再说。”

    “也是,先给她点时间,忘记那两个辛辛苦苦帮她搬家的家伙再说。”

    “你这么想?等多久才够久?这还真是个问题。”

    天啊,艾迪想,他难道要听一整天这种屁话?

    他转头看看那个戴呢帽的人,土波究竟喝完了没有。瓶子还在,酒杯里的啤酒也依旧满到杯沿,但人不见了。他是多久以前进来的?半个小时?呢帽戴得低低的,遮住半个额头,衬衫扣子开到胸口,肩膀拱了起来往前倾,一声不吭。吧台有个土波的杯垫,那个人用食指指了一下。艾迪说,“土波?只有瓶装的。”那个人点点头,放下二十块钱。艾迪送啤酒、找零钱给他的时候,他也是一语不发,只斜瞄了一眼。那人始终是相同的姿势,一样的瓶子,满满的杯子。

    现在他却不见了。大概在厕所吧,这是有可能的。他转头看看大都会表现如何,七比四,大都会输了。刚才看的时候,他记得大都会还是四比三领先。

    难道索萨打了一支全垒打?如果是顺风,你奶奶都能把球轰出莱礼球场;索萨可不一样,就算是顶着逆风,这家伙照样一轰惊人。他看着大都会列队退场,替一个客人加了酒,顺便打量了角落一下,瓶子还在,杯子满满的,人依旧不知去向。

    他不在厕所里,因为麦克斯刚从那儿回来,厕所一次只能容一个人进去。他问麦克斯是否看到那个人离开,麦克斯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甚至没看到人进去。

    他可能是出门透气,或是买报纸去了。买香烟也有可能。座位旁的烟灰缸是空的,这并不代表他不抽烟,可能是他烟瘾犯了,却发现身上烟抽完了。

    但他去得太久了,桌上的零钱也被他收起来了。有的人会把找来的零钱顺手收起来,有的人却是放在桌上,到他们确定要回家的时候再收。这个戴着花呢帽、谜一般的人物,原本坐在角落里,不碰他点来的酒、找来的零钱,现在却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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