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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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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不来患者而关门大吉的诊所比比皆是。

    开诊所时,我们都还年轻,经济捉襟见肘,又有个出生不久的孩子,谁都不知道我们能否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活下去。但时经五年,我们毕竟勉勉强强保住了性命,牢骚发不得的。贷款也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二没还。

    “你长得漂亮,患者怕是要挤破门的。”我说。老玩笑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一点也不漂亮。至今我还不时想:为什么自己偏偏同面孔如此莫名其妙的人结婚呢?本来自己是有英俊些的男朋友的。

    我没有办法用语言恰当表述他长相的莫名其妙。漂亮固然算不得,可也并非丑陋,亦非有味道的面孔。老实说,只能用“莫名其妙”。或者用“无可捉摸”来形容倒也相差无几。但不仅如此。最关键的,我想是丈夫脸上有某种使之无可捉摸的因素。只要抓住这个,恐怕即可弄清其“莫名其妙”的全部含义,但我至今仍未把握住。一次曾出于一种需要而尝试把他的脸描绘下来,结果未能如愿。拿起铅笔面对画纸,却怎么也记不起丈夫是怎样一副尊容。我不无吃惊。朝夕与共这么长时间,居然想不出丈夫生有怎样的面孔。见面当然了然,脑海里亦可浮出,而一旦要画下来,却发觉自己原来什么也不记得。就好比撞在看不见的壁上,只落得徒唤奈何,记得的惟独莫名其妙的面孔。

    这时常使我不安。

    但社会上大多数人对他怀有好感。不用说,对于他从事的那种职业,这是非常要紧的。即使不当牙科医生,在一般职业上我想他也会成功。同他交谈的时间里,大多数人看上去都会不知不觉产生一种释然感。遇见丈夫之前,我还一次也没碰上这种类型的人。我的女友们也都很中意他。当然我也喜欢他,爱他,我想。但若准确说来,我觉得并非特别“中意”。

    可不管怎么说,他能孩子般地笑得水到渠成,笑得好看。普通成年男人笑不出那个样子。另外——也许理所当然——他牙齿长得珠圆玉润。

    “长相漂亮不是我的罪过。”丈夫微微一笑。老生常谈。这是只能在我们两人之间通行的单调的玩笑,但我们通过交换这个玩笑,可以相互确认一个事实,确认我们尚如此苟延残喘的事实,而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相当重要的仪式。

    早上八点十五分他把“蓝鸟”开出公寓停车场,让孩子坐在他身边。孩子的小学位于他去诊所的路上。“小心!”我说。“放心!”他回答。台词千篇一律。但我又不能不说出口来:“小心!”而丈夫又不能不这样回答:“放心!”他将海顿或莫扎特的音乐磁带塞进车里的音响,一面随旋律“呜呜”打口哨,一面发动引擎。父子俩招手离去。招手样式两人相似得近乎奇妙,以同样角度偏过脸,同样把手心朝向这边轻轻左右晃动,简直像被谁巧妙操纵着似的。

    作为专用车我有一辆半新不旧的本田“思域”。两年前一位女友以几乎白给的价钱转让给我的,防撞器凹陷了,型号也旧了,点点处处生了锈。差不多已跑了十五万公里。有时——一个月大约一两次——引擎变得极不好使,怎么转动钥匙也发动不起来,却又不值得特意送修理厂。连哄带劝折腾了十多分钟,引擎才好歹咕噜噜发出快意的声音开始发动。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无论什么无论谁,一个月都有一两次情况不妙,都有怎么都不顺当的事。所谓世间就是这么一种东西。丈夫把我的车称为“你的蠢驴”。不管他说什么,车总归是我自己的车。

    我开起这辆本田“思域”去超级市场采购,采购回来打扫房间,洗衣服,准备午饭。早上我注意尽可能雷厉风行地活动身体。如果可能,晚饭也一并准备妥当。这样,整个下午就成了自己的时间了。

    丈夫十二点多回来吃午饭。他不喜欢在外面吃。“又挤,又难吃,又给衣服染上烟味儿。”他说。即使花时间往返他也喜欢回来吃。不过午饭反正我不怎么下功夫,头天有剩的就开微波炉热一热,没有就用荞麦面条应付一顿,所以做饭本身倒不甚麻烦。况且较之我一个人默默吞食,当然是同丈夫一起吃有趣。

    时间推前一些——在刚开诊所不久那段日子,午后第一个小时往往没人预约,那时我们就在午饭后上床。那可真是痛快淋漓的交合。四下悄无声息,午后平和的光线泻满房间。我们比现在年轻得多,快乐得多。

    当然现在我也觉得快乐。家庭丝毫没有争吵的阴影。我喜欢丈夫依赖丈夫,是这样的,我想。作为他想必也是如此。不过,或许势所难免,随着岁月的流逝,生活的质开始一点点发生变化。如今下午预约排得满满的,吃罢午饭他就去卫生间刷牙,赶紧上车赶回诊所。几千几万颗病牙在等着他。但正如我们经常相互确认的那样,牢骚发不得的。

    丈夫返回诊所后,我拿起游泳衣和浴巾开车去附近的体育俱乐部,在那里游三十分钟,游得相当卖力。我并不怎么喜欢游泳这种运动,游泳只是为了不想让身体长出多余的肉。以前我就特别欣赏自己身体的线条。老实说,我从未欣赏过自己的容貌。坏并不坏,但欣赏不来。可是我喜欢我的身体,喜欢裸体站在镜前,喜欢那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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