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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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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
色的彩带从天花板垂下,形状各异,长短不一,而每一条都令他神往,让他心颤。他想扯下一条试试。所有彩带都在等他拉扯。但他不知扯哪条合适。既觉得扯任何一条都会使眼前出现神奇的光景,又觉得一切都可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他为之困惑不已,困惑之间,一天结束了。

    对这一状况他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以前,他以为自己也是携带相应的价值观而活着的。可是在那个房间里边听电车声边搂抱沉默寡言的年长女子,他不时觉得自己正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混乱不知何去何从。自己算是对这女子怀有爱情的么?他一次又一次询问自己。然而找不出明确答案。他所能理解的,不外乎那个小房间天花板垂下的五颜六色的彩带。那东西位于那里。

    奇妙的交合完了之后,她每每瞥一眼钟。她在他怀抱里稍稍转过脸看枕边的钟。那是带有调频广播的黑色闹钟,当时的钟不是用数字盘表示的,而是“咔嗒咔嗒”小声翻页的那种。她每次看钟都有电车从窗前驶过。莫名其妙,她一看钟必有电车声响起,简直就像命中注定的条件反射。她看钟——电车通过。

    她看钟是为了确认四岁女孩儿从幼儿园回家的时间。一次——仅一次——他偶然看见了小女孩儿。除了好像蛮乖的,没留下别的印象。在旅行社工作的喜欢歌剧的丈夫则一次也没撞上,值得庆幸。

    女子问起自言自语的事是在五月间一个白天的偏午时分。那天她也哭来着,哭罢照旧做爱。至于那天她是因为什么哭的,他想不起来了。估计是想哭才哭的。或者她是想被谁抱着哭才跟自己交往的亦未可知,有时他甚至这样猜想。没准她一个人哭不出来,所以需要我。

    锁好门,拉合窗帘,电话机拿到枕旁,两人开始在床上云雨。做得非常平静,一如往常。中间门铃响了一次,她没有理会,也没怎么吃惊和害怕,只是默默摇了下头,意思像是说不要紧没什么的。门铃连响几次,对方终于作罢去了哪里。如她所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来客,推销员什么的罢了。可是这点她何以晓得呢?他感到奇怪。电车声不时传来。远处有钢琴声响起,旋律多少有点耳熟。是过去在学校音乐课上听过的音乐,但曲名终究未能想起。一辆卖菜的卡车从门前咔咔碾过。她闭起眼睛长长吸一口气。他射了出去,射得极为安然。

    他先去浴室淋浴。他用浴巾擦着身体折回时,女子趴在床上闭目合眼。他在她身旁坐下,像往常那样一边以视线追逐歌剧唱片脊背上的字母,一边用指尖轻轻抚弄女子后背。

    不一会儿女子起身穿好衣服,去厨房做咖啡。稍后女子这样说道:嗳,过去你就一直有自言自语的毛病?

    “自言自语?”他惊愕地反问,“自言自语来着,那时候?”

    “不是的,是平时。例如淋浴的时候啦,我在厨房你一个人看报纸的时候啦。”

    他摇摇头:“不知道啊。根本没注意什么自言自语。”

    “可你自言自语了么,真的。”女子边说边摆弄他的打火机。

    “也不是就不相信。”他以似乎不大舒畅的声音说,而后叼起一支烟,从女子手里拿过打火机点燃。前不久他开始改吸“七星”,因为她丈夫吸“七星”。那以前一直吸短支“希望”。她并没有叫他吸同一种烟,是他自己灵机一动变通的。他觉得这样肯定方便些,电视里的爱情剧就经常这样。

    “小时候我也常自言自语来着。”

    “是吗?”

    “但给母亲改过来了——母亲说那成什么样子。每次自言自语都被狠狠训斥一顿,还把我关进壁橱。壁橱那东西真是可怕,黑麻麻的,一股霉味儿。也挨过打,用尺子打膝盖。这么着,很快就不自言自语了,改得利利索索。不知不觉之间,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他不知说什么好,遂沉默不语。女子咬住嘴唇。

    “如今也是那样,即使一下子想说什么也条件反射地咽回去,小时候挨训的关系。可是我不明白,自言自语到底哪里不好呢?不就是话语脱口而出么?要是母亲还活着,真想问一问,问她哪里不好。”

    “去世了?”

    “嗯。”她说,“可我真想刨根问底,问她为什么对我那样。”

    她继续摆弄咖啡匙。之后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墙壁的挂钟上。一看钟,又有电车从窗外开来。

    她等电车通过,继续道:“人心这玩意儿,我想怕是深井那样的东西。谁都不清楚井底有什么,只能根据时而浮上来的东西的形状想象。”

    两人就井思考了一些时候。

    “比如我自言自语什么来着?”他试着问。

    “是啊,”她缓缓地摇几下头,就像悄悄确认脖颈关节的灵活性,“比如说飞机。”

    “飞机?”他问。

    是的,她说,天上飞的飞机。

    他笑了,自己怎么会自言自语什么飞机呢?

    她也笑,用右手的食指和左手的食指测量浮在空间的虚拟物的长度。他也常做同样的动作,她的习惯传染给了他。

    “别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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