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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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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自由
自由地沉溺于他们的神明,自由地赞同神明的戒律,他们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变得自由起来了。他们是在本能赞同的奴隶状态中获得无比的独立性。但这种自由意味着什么?可以特别指出,面对自己,他们自我感觉自由,但感到不如被解放那么自由。同样,全盘转向死亡(死亡在此被视为最明显的荒诞),荒诞人便感到如释重负,剩下凝结在他身上那种对死神的偏执关注,把无关的一切都卸掉了。面对普通的规范,他领略到一种自由。这里我们看到存在哲学的开端主题保其全部价值。返回意识,逃离日常沉睡,形象地表现荒诞自由最初的活动。但受到攻击的却是存在说教,荒诞自由这种精神跳跃骨子里是逃脱意识。如出一辙(这是我的第二个对比),古代奴隶是不属于自己的。但他们却体验到不必有负责感的自由。死神也有贵族长老的手,既镇压,也解放。

    沉溺于无尽头的坚信中,从此对自己的生活感到相当陌生,就像情人似的盲目增岁,走完人生历程,这里包含一种解放的起因。有如一切行动自由,这种新生的独立已告终,不对永恒开支票。但替代对自由的幻想,人一旦死亡,这些幻想统统停息。某天拂晓,监狱的门在死囚面前层层打开,死囚表现出神圣的不受约束性,除了对生命纯粹的火焰外,对一切都令人难以置信的冷漠,还有死亡与荒诞。人们感觉得出来,这些都是唯一合乎情理的自由起因:这样的自由,人心可以体验和经历。这是第二种后果。荒诞人于是隐约看见一个灼热而冰冷的、透明而有限的天地,在那里什么也干不了,一切都定得死死的,过了这片天地,便是倾覆和虚无。荒诞这时可以决定同意在这片天地里生活,从中汲取自己的力量,对希望予以摈弃,对无慰藉的生活作固执的见证。

    然而,在这样的天地里生活意味着什么?眼下只不过意味着对未来的冷漠和耗尽已知的一切激情。相信生活的意义,一直意味着一种价值等级,一种选择,也意味着我们的种种偏爱。相信荒诞,按我们的定义,则是相反的教益,值得一谈。

    我只对人是否能义无反顾地生活感兴趣,硬是不愿意让步。这种外加给我的生活面貌,我能将就吗?而面对这特殊的担忧,对荒诞的信仰又用经验的数量来代替经验的质量。假如我确信这样的生活只有荒诞的面目,假如我体会到生活的全部平衡取决于一种永恒的对立,即我有意识的反抗和生活挣扎时的晦涩不明之间永恒的对立,假如我承认我的自由只在与其有限的命运有关时才有意义,那么我不得不说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和睦,而是生活得最充实。我不必操心这是庸俗还是令人厌恶,是风雅还是令人遗憾。这里,价值判断给排除了,一劳永逸地让位于事实判断。我只需从我的所见所闻得出结论,不拿任何假设的东西去冒险。假定这样生活是不正直的,那么是真正的正直迫使我不正直。

    生活得最充实,从广义上讲,这条生活准则毫无意义,必须将其明确下来。首先似乎对数量这个概念挖掘得不够,因为数量概念可以使人了解大部分人类经验。一个人的道德,其价值等级,只是通过人经历的经验所积累的数量和种类来看才有意义。然而,现代生活的条件强加给大多数人同样数量的经验,从而也是同样深刻的经验。诚然,也非常应当重视个体本能性贡献,就是他身上的“已知项”。但我不能对此作出判断,我的准则在这里再次表明是处理直接显而易见的事情。于是我看清,一种共同道德的特性与其说在于推动道德原则的重要理想,不如说更在于可以分门别类的经验标准。说得强词夺理一点儿,希腊人曾有他们娱乐的道德,正如我们现今有八小时工作制的道德。但已经有许多人,包括最具悲剧性的人物让我们预感到,一种更加漫长的经验会改变这张价值表。他们促使我们想象平常事像个冒险家,单凭经验的数量就打破所有的纪录(我故意使用体育用语),从而赢取了自己的道德。不过,让我们摆脱浪漫主义吧;当一个人决意接受打赌并严格遵守他所认可的赌规时,那就让我们弄明白上述形态意味着什么。

    打破所有的纪录,这首先并且唯独要尽可能经常地面对世界。如何做得到不闹矛盾和不搞文字游戏呢?因为,荒诞,一方面指出一切经验都是无足轻重的,另一方面又趋向最大量的经验。那么怎能不跟上述那类众多的人一起随波逐流呢?如何选择给我们带来尽可能多的人文材料的生活形式呢?从而怎样引入另一类人硬要摈弃的价值等级呢?

    但依然是荒诞及其矛盾的生命向我们诉说。因为错误在于认为经验数量取决于我们的生活环境,其实只取决于我们自己。这里,不妨简单地看问题。对于两个寿命相等的人,世界始终提供相同数量的经验。我们必须对此有所意识。感觉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反抗,自己的自由,感觉越多越好,这就是生活,生活得越充实越好。清醒占上风的地方,价值等级就没有用了。不如再简单化一点儿,这么说吧,唯一的障碍,唯一“错过赚钱的机会”,是由过早死亡造成的。这里所烘托的天地得以生存,只因与死亡这个恒定的例外相对立。就这样,在荒诞人看来,任何深度、任何动情、任何激情、任何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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