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已高,更须珍摄。”
说完这句话,光绪起身:“若皇额娘无别的吩咐,儿子这就告辞了。”
“慢点。”慈禧并没叫光绪再坐下,随手从炕几上抽出几份奏折,在光绪的眼前摇了两下。“这是徐桐、刚毅和安徽藩司于荫霖、御史文悌等人参劾翁同穌的折子。”
光绪吃了一惊,见慈禧并没有叫他看折子的意思,不敢主动从她手里去拿。慈禧将折子晃了两下后又搁到炕几上,继续说:“他们参劾翁同穌近来办事多有悖谬,不能胜任枢机要职,宜回籍养老。我看他们说得有道理。”
见光绪呆呆地站立着,不言不语,慈禧轻轻地叹息一声,口气变得少有的温婉起来:“翁同稣这人,我观察多年了,发现他近几年来有专权仗势、不安本分的迹象。就拿甲午年的事来说吧,咱们底子本薄,他不是不知道,却硬要与东洋人拼命,结果辛辛苦苦办了十多年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到头来他把责任都推到李鸿章身上去了。李鸿章也可怜,只得背下这黑锅。谁该打多少板子,咱们娘儿俩心里要有数。去年胶州湾闹事,是你派他去跟德国人谈判的。他不好好谈,跟人家闹崩了。你四五次命他继续谈,他居然可以抗旨不去。这事儿,满朝文武都看不过意去。都说,咱们大清朝还没有与皇上硬顶的大臣哩!当年肃顺那样跋扈,在文宗爷面前还是服服帖帖的。翁同穌这样下去,不会比肃顺走得还远吗?”
慈禧一个劲地数落着翁同龢的不是,光绪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多。他寻思着要为师傅辩护几句,却又在太后的气势下失去了勇气。光绪在心里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你六伯病危时特为跟我说过,翁同龢不可当重任,又郑重荐举荣禄。你六伯父当国三十多年,到底是老成谋国,阅人有识呀!”
原来那天伯父单独跟太后谈的就是这个事呀,光绪顿觉有一股泰山般的重力向他压来。伯父已死,他讲没讲过这话已无法对证,但太后要将翁师傅开缺回籍的决心,看来已是铁定而不可易移了。他鼓起极大的勇气,缓缓地说:“翁师傅年岁大了,是有不如人意之处,请太后看他在上书房多年的情分上,宽恕他一次。”
“唉!”慈禧叹口气后,以更为柔和的语调说:“你从小软弱,比起你的哥哥来差远了,我担心的也是这点。翁同龢敢于抗旨,也就是看到了你的这个毛病。你还年轻,只知情分而不知利害,像翁同解这样的人是不能留在身边的。你要忍痛把他去掉,额娘这是为你好!”
慈禧从炕几上又拿出一张折起的纸来说:“这是我叫刚毅,以你名义拟的一道谕旨,你派人读给翁同穌听吧!”
说罢,递到光绪的手里。光绪将纸打开,赫然见上面写着:
协办大学士翁同龢近来办事多不允协,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谘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形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任枢机之任。本应察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铄着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
光绪晕头晕脑地看完这道用他的口气写的谕旨,一股悲怆之情充塞他的胸臆。这完全不是自己的意思,却要用自己的名义来表叙,而且还要当着翁师傅的面宣读。这种委屈连一个普通的血性男子都不能忍受,何况自己堂堂九五之尊,当今的万岁爷!一股浓重的羞辱感布满他的全身。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年轻的光绪皇帝,下定死决心要用史无前例的手段和速度,加快进行维新变法,夺回被太后侵占的权力,给那些敢于和他作对的昏迈老朽们一点颜色看看;即便是最终办不成功,甚至是鱼死网破,也付之于天了!
回到仁寿殿,荣禄、刚毅早已在此等侯见驾。光绪心绪悲愤,一百个不想见他们,但想起他们眼下正是太后的红人。又不敢得罪,只得宣他们进来。荣禄、刚毅并没有事情要禀报,只是应付式地问候圣安,片刻光景便出来了。这时翁同龢知皇上已回,便在偏房等候,见荣禄、刚毅从他身边走过时,连头都不点一下,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心里又气恨又疑虑:难道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书房太监王鉴斋走过来说:“皇上请翁相国进去说话。”,翁同龢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正房,只见皇上面色苍白地呆坐在炕上,正望着头顶上的藻井出神。
“皇上,出了什么事?”翁同龢已预感到不祥,顾不得磕头行礼,便径直走到炕前。
“翁师傅,你自己看吧!”光绪将谕旨递了过来,翁同龢接着,迅疾扫一眼,便觉眼前一片黑暗,几乎要跌倒。他赶紧扶着炕沿,趁势跪了下去,将头紧贴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仁寿殿里死一般的沉寂。
好长一会,翁同龢抬起头来,只见皇上正看着他,脸上挂着两串泪珠。翁同龢一阵辛酸,号啕大哭起来,一颗白头死劲地在青砖上磕着,发出令人心悸的“卟卟”响声,嘴里含含糊糊地絮叨着:“老臣罪该万死,老臣有负皇上重望,老臣感激皇上不杀之恩,老臣遵旨,即刻离京回原籍。”
光绪心里难受极了,喑哑着嗓子说:“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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