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杨锐重重地点点头。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定慧寺。定慧寺建于东汉兴平年间,初名普济寺,后又改为焦山寺,乾隆皇帝下江南时,赐名定慧寺。传说著《文心雕龙》的刘勰晚年出家于此寺。定慧寺与杭州的云林禅寺、天台的国清寺号为江南三大名寺。山门外,住持苦丁法师已率领十余名执事人员恭候多时,见到张之洞、杨锐后忙合十行礼,自报家门,然后像迎接佛祖临世一样地将他们二人迎进云水堂贵宾室。略坐片刻,苦丁法师亲自陪着张之洞、杨锐观看寺内建筑。
定慧寺果然不愧千年名刹,殿阁众多,规模壮阔,供奉的菩萨塑像金光灿烂,往来的众僧也衣着鲜亮。张之洞无心在此,便对苦丁说:“十多年前,朝廷有位礼部侍郎路过宝刹,曾应方丈之求,将身上所系的一根玉带留下,此事法师知道吗?”
“知道,知道。”苦丁忙答,“那时寒寺方丈是传篆法师,小僧为监院,当时小僧也在场。侍郎说要学苏学士,留下一根玉带,问我们愿不愿意珍藏。我们答应了。”
“侍郎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苦丁不用思索就答,“侍郎大人的名字叫宝廷,号竹坡。后来还听说宝大人是皇亲,寺僧把这根带子就看得更重了。”
“宝大人的带子还在吗?”
“在,在,小寺一直珍藏着。”
“领我们去看看吧!”
“大人请!”
苦丁陪着张之洞和杨锐登上了位于定慧寺后院的藏经楼。走进藏经楼二楼东边的一间房子,苦丁介绍:“这间房子收藏着海内外施主赠送给寒寺的珍贵物品,有天竺国赠的贝叶经,西藏高僧所赠的念珠,还有不少玉佛、金佛、如意、血经等,宝大人的带子就存在这里。”
说罢,苦丁亲手从木架上取下一个尺余长四寸余宽二寸余厚的黑木匣子来。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折叠着一根黑色玉带。
张之洞和杨锐凝眸谛视良久。苦丁取出玉带,露出一张稍为泛黄的白宣纸条。苦丁说:“这是当年宝大人捐带时写下的条子。”
杨锐将纸条取出展开,张之洞看那上面写着:北宋神宗年间,苏学士赠玉带于镇江金山寺。大清光绪六年吉日,宝学士留玉带于镇江焦山寺。两学士、两玉带、两名寺,谁曰文坛如今无趣事,有宝学士之举,足见今世有雅人。宝竹坡亲书。
看着这熟悉的笔迹,读着这熟悉的语句,宝廷那张熟悉的面孔又浮现在张之洞的眼中。指点江山、粪土公侯的昔日情景已成历史,如今是死的死、贬的贬、老的老了。书生意气、清流议政,转眼之间便人去楼空,再也不复返了!
见老师面有伤感之色,杨锐忙叫苦丁将玉带和纸条重新折好收藏。苦丁把匣子放回木架后说:“大人日后见到宝大人,请代寒寺僧众问候他老人家,就说他留下的带子,寒寺一直好好收藏着哩!”
“宝大人已故去了!”张之洞缓缓地说。
“喔——”苦丁瞪大着眼睛,发出长长的惊叹声。
突然间,一股浓烈的怀旧感堵塞张之洞的胸腔,憋得他似乎有点透不过气来,他觉得应该借诗句来发抒发抒。是的,应该留两首诗在这里,不仅为发抒胸中的郁积,也以此凭吊老友的亡灵,而且,还要借此告诉过去的朋友,尤其是今天拒绝前来的张佩纶、陈宝琛:身居高位的张之洞并没有忘记他们!
“法师,你给我取纸和笔来,我要送两首诗给宝刹!”
“大人留墨宝给寒寺,寒寺将蓬荜生辉。”苦丁兴奋不已,忙叫小和尚拿来纸笔。
张之洞略一思索,挥笔写下两首绝句:同姓怀忠楚屈原,湘潭摇落冷兰荪。诗魂长忆江南路,老卧修门是主恩。
我有顷河注海泪,顽山无语送寒流。故人宿草春复秋,江汉孤臣亦白头。
写完后又在下面补一句:南皮张之洞光绪二十一年暮冬于焦山定慧寺观宝竹坡留带时作。
老师的诗作,杨锐都读过。在他的眼中,老师的诗以学问功夫深厚见长,像这样情感浓郁的诗不多见,而他自己则更喜欢缘情之诗。杨锐对苦丁说:“这两首诗你们可得好好保存,说不定过几年我还会再到焦山来,我会来看的。”
苦丁连连说:“张大人的墨宝,小僧怎能怠慢,一定会把它和贝叶经一样地珍视。”
正说着,梁鼎芬、辜鸿铭等一群人都来了,原来是大根将他们招呼来的。定慧寺已安排好了午餐,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后,辜鸿铭兴致勃勃地对张之洞说:“这寺院后有一座亭子,建在一块天然的大石上,那石头的一半悬空着,使得亭子也像悬空似的。”
张之洞喜道:“那气势一定很好,会给人以腾空欲飞的感觉。”
梁鼎芬道:“正是。香帅去看看吧!”
苦丁说:“这是寒寺新近建的一座亭子,就在这里不远,小僧陪大人去。”
“好,去看看!”
张之洞来了兴致,众人便一齐响应。
不到半里路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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