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梃见新娘子已抬起了手,遂鼓足勇气,握住燕儿的手,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戒指给她戴上。
“好!”满厅一片喝彩声,热闹的婚礼场面出现了一个新的高潮。
接下来,梁敦彦又对桑燕说:“燕儿,不论是富贵还是贫贱,不论是健康还是患病,你将坚贞不二地爱着仁梃吗?”
桑燕不做声,只是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松竹厅又是一片笑声。
“点头就是答应了!”梁敦彦姿态宽容地对待新娘子。“那么,你就把手中的戒指给仁梃戴上吧?”
过了第一关后,仁梃就不再像刚才那样拘谨了,只稍停一会,就把左手伸了出来。桑燕磨蹭着,已戴上戒指的右手再次伸了出来,两个手指捏着一只戒指。梁敦彦见状,忙拉起仁梃的手,有意碰了一下桑燕的手,头巾下的桑燕脸一红,匆匆地将戒指塞在仁梃的手心里,自己的手急忙又缩了回来。
梁敦彦笑道:“新娘子看不见新郎的手指,可以原谅。我来替她给戴上吧!”
于是从仁梃手中拿过戒指,给仁梃戴上,欢快声嬉笑声响彻厅内外。
这时,梁敦彦又走到念扔小两口面前。
念扔面带微笑,坦然迎接着梁敦彦。准儿事先有着几分紧张,怕临场不能适应,刚才亲眼看着?.仁梃和桑燕的示范,心里也便有了底,不太慌了。
梁敦彦从另一个织锦方盒里取出两只同样的戒指,以同样的方式分给了这两位新人。他先对念扔重复一遍说过的话,念扔早有了准备,一等司仪的话刚落便挺直腰板,朗声答道:“矢志不渝,永远相爱。”
说完,立刻朝新娘伸出双手来,那神态颇像邀请她共襄盛举似的。准儿抿着嘴笑着,也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手来,念扔稳稳当当地将戒指戴在新娘的无名指上。
秋菱看在眼里,甚为儿子这种大丈夫的豪迈之举而自豪。
轮到准儿了,她也比燕儿来得爽气,声音虽不大,却痛痛快快地用上一句惯用的吉祥之语:“一生相伴不分离。”接着,利利索索地将手中的戒指戴到新郎的手指上。
这对小夫妻的表演赢得众人的赞扬,有人在小声地说:到底是穿着洋装的人,都通了洋人的气,行起洋礼来也大大方方的。
梁敦彦还未下来,梁鼎芬又出现在前厅,扯开嗓门喊道:“现在是婚典的最后一道仪式,恭请张大人作为新人父母的代表,训话致辞。”
张之洞一向不注重穿戴,平时在衙门里办事,都是穿着宽大松软的绸布袍服,非郑重官场交往及跪接圣旨等场合,他一律不穿官服。今天场面虽隆重,但因为是儿女辈的婚庆,所以他依然如往常一样穿一套半新半旧的川绸长袍。他缓缓地站起来,以素日难得见到的浅浅的笑容说:“我先代表念扔的母亲和桑燕的父亲,谢谢各位幕友、各位宾朋前来参加今夜小儿女的婚典,给了他们很大的脸面。诸位心里或许都在笑话老夫,怎么能为小儿女举办这样不伦不类的婚典,张某人是不是糊涂了?”
宾客位上传出轻轻的笑声。
“早两天,听说崧生谈起洋人婚礼上有一个互相起盟及互赠戒指的仪式,我认为很好,采纳了他的建议,同意加进今夜的传统婚仪中去。男女婚嫁,这是人生的第一桩大事,无论是我们中国,还是东洋西洋,大家都看得很重,都会对新人献上美好的贺辞。我们中国人有许多祝福之辞,都很好,但依我之见有两个不足之处。”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聆听下文,看这位学问渊博、识见过人的总督,会对世代相传的美好祝辞挑出什么毛病来。
“一是都说好话,比如多福多寿啦,儿孙满堂啦。二是空话,比如说吉祥美满啦,福寿绵绵啦。其实呀,一旦组成一个家庭,今后面对的,决不仅只美好的一面,艰难一面是避免不了的,也常常会有苦难和不幸伴随着。”
说到这里,张之洞想起自己三次丧妻的往事,心头骤然沉重下来,不少客人已在默默点头:总督说的是实话!
“当毅若跟我谈起西洋人的不论富贵还是贫贱,不论健康还是患病,都始终如一的誓词时,我一听就觉得他们说的实在,既不偏颇,又不空泛,比我们那些祝辞强。结婚成家后,百年人生中,会有许多事情来考验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这贫贱疾病的考验,经受了这种考验,其他的都好说,所以我同意将洋人的这个仪式引进来。这正像我们办铁厂、办枪炮厂、办布纱麻丝四局一样,洋人真正好的东西,我们要敢于学习,敢于引进,不要怕人指摘,怕人笑话。”
真正是个洋务总督,三句话不离本行,才说到婚礼,又联系到办局厂的事了。幕友席上的蔡锡勇连连颔首,对着一旁的辜鸿铭说:“张大人说得对,家事、国事其实是一个道理!”
辜鸿铭神气活现地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朝廷是大厨房,督署抚署是中厨房,府县是小厨房。”
“不过,话得说回来,这里面还是有个本末主次的问题。”张之洞语气一转,继续说道,“正如我们引进洋人的机器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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