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不见了。”慈禧望着阎敬铭显得龙钟的身态,关心地问,“病都好了吗?”
“托太后、皇上洪福,这一年来,多亏萧太医的精心诊治,风痹宿疾已好多了。老臣准备离京回籍慢慢调理。老臣这一去,便再无觐见之日了。天恩高厚,粉身碎骨不足以报答,故恳请能再见一次太后、皇上,以表老臣依恋感激之心。”厚重闷实的陕西腔,从这位土得像黄土高坡上的农夫,老得像华山深处的百岁道长的前协办大学士口中吐出,显得格外的质朴诚恳。
慈禧听了这话,也颇为感动,以难得的和蔼问:“你离京以后,是回朝邑本籍,还是回解州书院?”
“臣本籍朝邑已无房屋,故打算先回朝邑,借亲戚家住几个月后,依旧回解州书院去住。”
“再给士子们讲点书吧,为国家培育人才,是一件好事。”
“怕不行了。”阎敬铭凄然地笑了一下。“臣这一年来精力已大不支了。”
慈禧听了这话,心中怃然:“莫说你已七十多,我才过五十,便常有精力不支之感。好在皇帝已成年,过几个月就亲政了,今后我也不再为他操心了,国家大事就让他自己做主。”
说罢,特意看了光绪一眼。平时,光绪陪着慈禧召见臣工,向来不说话。一则因为马上要亲政了,二则出于对三朝元老的敬重,光绪问了一句:“阎相国你就要走了,国家大事上,你还有哪些要对朝廷说的?”
阎敬铭正愁无法切入正题,光绪这句话,恰好帮了他的忙:“老臣自离开户部、军机处后,就不再过问国事了,太后、皇上英明圣睿,国家大事,桩桩件件都允洽天意民心,老臣也实不能置喙。老臣只想说一句话,眼下铁路一事,依老臣愚见,应当修建。”
两天前,军机处将张之洞的折子呈递给了慈禧,慈禧对张之洞的建议也有兴趣。阎敬铭既然说到这桩事,不妨听听他的看法。慈禧问:“李鸿章建议修津通铁路,张之洞建议修腹省干线。你看先建哪条为宜?”
阎敬铭答:“从对国家的作用而言,腹省干线要远远大于津通铁路,老臣以为当先修腹省干线。”
慈禧说出她的顾虑:“从京师到汉口,有三千里,需银一千六百万两。张之洞提出分八年修造,每年提二百万。你是做过多年户部尚书的人,你说说,户部每年二百万提得出吗?”
“提得出。”阎敬铭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两年来,颐和园工程因有海军衙门的资助款子,正在大张旗鼓地兴建。慈禧对此虽然很满意,但也常听到一些闲言闲语,有些言官的折子中也会旁敲侧击地点到此事。慈禧希望能有一项大的工程,转移大家对园工的视线,让他们看到,朝廷并非只注意太后的住宅,更注重国计民生。她心中也倾向建一条大铁路,但她被户部叫穷叫怕了,面对这样一件大事,她心里没底。阎敬铭坚定的回答使她一时突然感到,朝廷真的不能缺少阎敬铭。他这一走,户部今后还可以每年拨得出二百万吗?
“阎敬铭,这些年来你实心为朝廷办事,我和皇帝都是知道的。你走后,我以后会想起你的。”
慈禧这两句充满感情的话,使阎敬铭很觉温暖。他本来想就修铁路的事再多说几句,并借这机会推荐张之洞做这桩大事。
但现在不宜再说这种话了,于是说:“七年前,蒙太后、皇上不弃,召老臣来京师,这些年又得以入军机,晋相位,享尽人间的至高尊荣,老臣肝脑涂地,不能报太后、皇上之恩于万一。为朝廷办事乃臣子本分,只是老臣禀赋愚钝,性情憨直,办事多有不中意之处,尚请太后、皇上宽谅。臣走后,请太后多多保重玉体,天下臣民都仰仗太后的庇护。”
这后一句话,最使慈禧听了舒心。慈禧最担心的便是一怕皇帝亲政后全不把她当一回事,大事小事,都自己说了算,心目中已不再有她这个圣母皇太后了。二怕文武大臣们的心全都转到皇帝那边去了,不记得是她给他们带来如今的荣华富贵。三怕今后住到园子里,没有国事要办,再也看不到百官匍匐在她面前惟命是从的场面了,那日子将怎么打发?一句话,即将交出最高权力的慈禧心里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天下臣民都仰仗太后的庇护”,这句话说得有多好!她突然发现,阎敬铭是真正忠于她的大忠臣,悔不该去年接受他的辞职。慈禧这样想过后,立即意识到,应该在此时听听他这方面的想法。
“过了年后,我就再不管国事,都由皇帝自个儿处置。他也长大成年,我也放心了。”
“孩儿不懂事,还请皇额娘多加训诫。”十八岁的皇帝深知太后这话背后的潜台词,不顾有外臣在旁,赶紧接话。
慈禧笑了笑说:“阎敬铭,我一向知你刚直公正。你要走了,我也要歇息了,你给皇帝荐举几个人吧。”
提铁路的事,就是要将太后的思路引到用人这个点子上来。但这话要怎么说才能得体呢?他迅速将昨夜的思索回忆一下后禀道:
“皇上天禀聪明,有太祖太宗之风,十多年来,又得到太后的精心培育,大清将会一天天强盛兴旺,这是老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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