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军功,这是不消说的了;就拿资历来说,也不过只做了两年多山西巡抚。仅凭几份写得好看的论兵奏疏,就擢升粤督?战场上的事可不是做文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的是真家伙!
“是呀!”奕沂拖长着声调说,“那是军机处刚交班的几天,太后为的是不太冷淡了我,特地问我,世铎提出的让张之洞接替张树声去做两广总督,你看行不行。我知道这是张之万在作祟,一入军机就营私。老七也是急于要提拔新进,组建自己的人马。行不行,我说了都不中用。后来我想,张之洞主战嚷得最凶,那年伊犁事件上,也就数他喊得厉害。正如你刚才说的,让他自己来试试也好,吃点苦头,长长见识,做个徐延旭第二,也未必不是朝廷之福,免得日后为害更大。我于是对太后说,放张之洞做两广总督,算是放对了人,他写了那多军事奏折,一定有带兵统将的才干,眼下两广正要他这样的制台。”
“王爷说得好!让他撞一撞南墙,也好头脑清醒点。”
李鸿章不觉笑了起来。两广总督张树声是二十多年前李鸿章创建淮军时的第一批哨官,跟随李鸿章南征北战,多有战功,是淮军系统中一个很重要的成员。撤掉张树声的粤督,令张之洞代替,自然不是李鸿章所喜欢的事。
“还要多让几个人去撞撞南墙。”奕沂端起茶碗,但并没有喝,他边思索边说,“第一个要放张佩纶出去。此人自以为天下第一,谁都不放在他的眼里,谈起打仗来,好像比哪个都有本事。我看也得放个兵差让他过过瘾。”
张佩纶这个人,李鸿章对他又爱又恼。爱他的才华过人敢于言事,恼他在国事上常与自己针锋相对。一个功勋盖世、年岁与他父亲同辈的人,他却在奏章中用刻薄的辞句加以挖苦,在平日的言谈中用调侃的语言加以讥讽。对奕沂的这个建议,李鸿章是很赞成的,甚至佩服恭王这种整人不留痕迹的高明手法。
“张佩纶是一个。”
“还有陈宝琛。这人也是个眼低吴楚目中无人的家伙。还有吴大澂,此人金石书画还不错,在翰苑做个翰林倒是称职,但偏偏不安本分,觉得自己是个带兵打仗的大才。我看也得让他们去试试,免得终日抑郁不得志。”奕沂揭开茶碗盖,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中堂不是明天要递牌子见太后吗,你好好琢磨琢磨一下,该给张佩纶、陈宝琛、吴大澂委派个什么差使合适,明天就当面向太后提出来,太后是一向看重你的话的。”
离开恭王府,在回到贤良寺的路上,李鸿章坐在轿子里一直在想着奕沂这个建议。让那几个清流党在实际事务中去碰碰壁,杀一杀他们平日的骄矜之气,这也是李鸿章的宿愿。不过,他在细细思索之后,又发觉奕沂更主要的还不是要整几个清流党,他是把醇王当作清流的后台,最终目的是要整他的这个亲弟兼政敌。李鸿章想到这里,心猛地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