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的事。他也曾问过葆庚。葆庚见张之洞来太原个把月了,并没有什么动作,以他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经验,估计张之洞只不过是一时恼火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就上奏。徐时霖见后来果然一点响动也没有,觉得葆庚的分析不错,张之洞原来也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人。可是,现在他竞要清理库款了!他究竟是个只说不干,还是个又说又干的人呢?徐时霖心里没有准了。
“鼎丞,你是个才子,张之洞也是个才子。依你看,他这个才子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葆庚用肩膀撞了撞坐在一旁的王定安。
沉溺烟榻的王定安被鸦片薰得又黑又干,加上个子矮小,整个儿就像一只风干的青蛙。他很怕冷,浑身上下让名贵毛皮裹得紧紧的。进了葆庚暖和的小客厅后,他脱去外面的银灰色狐皮大氅,身上还穿着两件皮衣:里面一件深红色的火狐皮袄,外罩一件亮黑色貂皮坎肩。就这样,他的两只鸡爪似的手还是冷冷的。
他沉思一会儿,然后用尖尖细细的湖北腔轻轻地说:“张之洞这个人,我在同治八年见过一面,那时他在敝省做学政。有一次,我到经心书院去看一位老朋友,恰逢他来书院视察,并亲自给书院学生讲了一堂课。他讲的是如何读经。书院里所有的教师都去听讲,我的那个朋友也把我拉去了。也好,听听吧,看看这位学台大人究竟有多大的学问。一个时辰听下来,所有的教师都佩服,我也很佩服:这个学政名副其实。我后来给文正公写信,还专门写了这件事。文正公给别人的信里说,近年张香涛在湖北做学政,舆情颇洽。文正公这话就是依据我的信说的。”
王定安说到这里,有意停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徐时霖恭维道:“此事足见王观察在曾文正公心中的地位之高!”
“张香涛后来又到四川做学政。在那里刻了两部书:《輶轩语》和《书目答问》。这两本书我都看过,的确写得不错。尤其是《书目答问》,我可以断言,必定是一部传世之作。”王定安以坚定的口气下出这个判断,与其说是赞扬张之洞的学问,不如说是在炫耀自己的鉴别力。“这几年在京师,他参与了清流派,对上下内外大大小小的事都爱发表自己的意见,名声自然很大。海内读书人,几乎无人不知张香涛。但雨生兄要问他究竟是个什么角色,也很难说。依我看,张香涛这个人,是一个学问文章都很好的文人。如果将他一直放在翰林院做学士,讲经筵、衡诗文,他或许会是今日的纪河间阮仪征。但现在放他出来做方面大员,怕不是合适的人选。”
“何以见得?”葆庚、徐时霖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我当然有充分的根据。”王定安将一粒西洋进口的药丸塞进嘴里,鼓了两下腮帮,将它吞了下去。葆庚笑了笑说:“鼎丞又弄什么灵丹妙药来了?”
王定安将刚放进皮坎肩口袋里的一个小玻璃瓶拿出来,递给葆庚,一边说:“英国出的药,名字古里古怪的,我记不住,治头脑眩晕最有效了。我方才觉得头又有一点晕了,现在吞下一粒,过会儿就不晕了。”
“真的,有这样的奇效?”徐时霖好奇地从葆庚手里拿过去,打开瓶盖,细细地看着里面那些白色小药丸说,“我太太也有这个毛病,发起来旋天转地,吃了好多药都不见效。你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王定安说:“有个英国传教士前几天到太原来,既传教又治病,随身带了很多洋药丸子,吃了他药的人都说管用。经一个朋友介绍,我去见了他。他给我看了病,并给了一小包药丸,说吃了有用再来看。我要给他钱,他不要。我吃了三天他的药,果然后来头再也没晕过。我于是去找他,谢谢他,向他要了三瓶。问他多少钱,他又不要。说这药不能算价,你有钱就给一点,没有钱就不给。我拿出一锭十两银子来问他够不,他哈哈笑起来说:‘足够了,足够了!’”
徐时霖疑惑地问:“你怎么可以跟他对话,他会讲中国话?”
“他到中国十多年了,中国话说得很流利,还可以捏着鼻子学山西土话,我都讲不出。”王定安嘿嘿于笑了两下,露出一口黑黄色的牙齿,“你先从我这里拿几粒去。若有用,我陪你再去找他买。”
王定安从徐时霖手里拿过小玻璃瓶来。徐时霖忙伸出双手,王定安在他右手掌心倒出五六粒来,徐时霖赶紧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绸手巾来包好,连声说:“谢谢,谢谢!”一边把它放进左手袖袋里。
葆庚说:“那个英国传教士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叫李提摩太。”王定安说,“洋人的年纪我拿不准,大概不会超过四十岁吧!”
“你头现在不晕了吧?”徐时霖急于验证这药的效力。
“不晕了!”
“这洋人的东西就是好!”徐时霖说时,又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袖袋,生怕刚才没放稳妥。
葆庚说:“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的根据吧。”
“自古以来的名士,从东汉的太学生到前明的东林、复社,没有几个能办成大事的。”兴许是洋药丸子的作用,王定安的中气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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