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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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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张之万对堂弟说:做官是有诀窍的
 “说来话长了。”张之万微微一笑。“同治九年,我在江苏做巡抚。有次在苏州织造春熙府上做客,见他的客厅里悬挂着一幅中堂,画的是嵩山绝顶图。莽莽苍苍,气象万千,甚得山水之奥妙。我自认为画山水四十多年了,尚画不出此画的气概来。便问春熙,此画是谁人所作。春熙说,这画是朋友送的,据说画画的人就寄居在虎丘。大人若是喜欢,明天就派人去虎丘,叫他画一幅更好的送给大人。我走到画前,再仔细端详着这幅嵩山绝顶图,愈看愈觉得手笔不凡,便对春熙说,此人不能召唤,不要你派人去叫,得用轿子把他接到巡抚衙门里来。春熙说,一个穷卖画的,也值得中丞用轿子去接吗?他哪里受得起这个礼遇,多给他几两银子好啦。香涛,你听听,这就是旗人的口气!”

    “又是一个焚琴煮鹤的俗吏!”张之洞冷笑道。

    张之洞这句话有一个典故。明代苏州有个大画家沈周,名重一时。有次苏州知府要找一个画画的人,左右推荐沈周。知府发朱票传唤沈周,并命他立即在走廊上作画。沈周对知府的无礼甚是恼火,便挥笔画了一张《焚琴煮鹤图》。知府不知沈周在讥讽他不懂艺术,居然把画挂了出来,引来苏州文士们一片讪笑。

    “香涛,大家都说你做诗用典确切,你这顺手牵来的典故真是切得太准了。”

    同是发生在苏州的故事,同是官家对民间艺人的恶劣态度,相似之处,如同翻版。张之万对堂弟的腹笥功夫由衷佩服。

    张之洞笑了笑,没有答话。

    “第二天,我把自用的绿呢大轿派出去,从虎丘接来这位画师,他就是这个桑先生桑治平,表字仲子。那年他三十出头,长得一表人才。”张之万满脸喜悦地说下去,“我和他谈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发觉他不仅精于绘事,而且有着满腹经济之学,心中诧异: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怎么会寄居虎丘古寺,靠卖画谋生?我问他,他只简单地说了两句:十年前遭遇一场大变故,事业毁灭了,从此便四海为家,以鬻画谋食。我问他收入丰厚不丰厚。他苦笑着说,看画者多,买画者少,收入菲薄,聊以度日而已。我便对他说,我爱画画,极愿与你交个朋友,你间或也可帮我做点衙门里的事;若不嫌弃的话,你就留在我这儿,我给你月支一份薪水如何?桑治平说,中丞大人对我如此器重,不容我不答应,只是做不了什么事,很觉惭愧。我笑着说,即使什么事都不做,一个月画一幅画送给衙门也好呀!就这样,桑治平留下了。后来我到福州,他也跟着去了。他果然每个月送幅画给我,说是顶薪水。其实,他帮过我很多忙,出过不少好主意。同治十二年,我辞官回南皮。桑治平说,我又要闯荡江湖了,但我会永远与您保持联系。第二年他来信告诉我,已在古北口成家落户。香涛,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是想介绍他与你认识。据我的观察,此人不是一般的人,你今后可以和他做个朋友。”

    张之洞是个喜好奇特的人,自谓喜读天下奇书,喜识天下奇器,喜交天下奇才,喜做天下奇事。刚才在大门口一见面,桑治平便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现在听堂兄这番介绍后,他立即意识到此人是个与众不同的奇人,遂点头说:“这个桑治平的确不是凡庸,古北口离京师不过三百来里路,过些日子,我亲自到他家里去拜访他,以示订交的诚意。”

    “好!”张之万举起酒杯来,“喝酒!”

    张之洞将酒杯举起,互相碰了一下,喝了口酒,吃了点菜后,张之万笑着说:“这几年贤弟回京师来,连上了几十道很有力量的奏章,朝野震动,太后召见,真正是名播海内。前天醇王爷还在我面前称赞你哩。”

    这是个重要的信息。张之洞忙问:“醇王爷说了些什么?”

    “醇王爷说,你的堂弟张之洞是条硬汉子,不怕洋人,太后赏识他,我也喜欢他,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又说,太后和我都同意他的意见,杀掉崇厚,给点颜色让俄国人看看。只是想到崇厚的祖上为打江山出了大力,故改为斩监候。太后和我都希望他今后多上好奏章。”张之万顺手捋了捋稀疏的花白胡须,笑眯眯地望着堂弟说,“有你这样的贤弟,老哥我的脸上都光彩不少。”

    听了这话,张之洞的心里十分高兴,一个重大的设想突然跳进脑子:何不趁此机会,请老哥引见引见,到醇邸去走一趟呢?如果东乡这个案子得到醇王的同情,那就好办多了。尤其是,如果与醇王建立起交往,则于今后的仕途,简直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张之洞做了十多年的京官,虽然见过醇王几面,却没有受到过醇王的接见,对于这位贵为皇上本生父的王爷,他也只是从道听途说中得到的印象。醇王眼下除开一个亲王的封爵外,不兼任何差。张之洞弄不清楚,这个仅只四十岁的皇上本生父,究竟是对政事本就缺乏兴趣呢,还是惮于西太后的威权,不愿插手其间,以免遭不测?抑或是暂作韬晦,待皇上亲政后再图作为呢?对这位王爷的脾性打小起就了解,这几天又频繁出入王府的堂兄,于此必有自己的明识。

    “老哥,请恕我冒昧,我直言问您一句话,您能答就答,不能答就算了。”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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