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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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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存在的,只因为我们的需求无法停止、念头无法静止,因此接不上这个能源。如果行、住、坐、卧都能安详地观照自己,心中的冲突就会停止;冲突一旦消失,便能随时处在无限的能量中。

    在第六章里克氏指出了人类趋乐避苦的倾向,这个观点和佛陀的观察是完全相同的。克氏说:“我们可以用苦难这两个字来概括所有的孤独、执著、依赖和冲突。”只要我们在生命中一遇到巨大的打击,所有的苦难全都会曝光,但为什么只有当自己遇到打击时才觉得痛苦,别人的痛苦或集体的痛苦为什么打动不了我们?原因是我们的心太不敏感了,它已经沉睡多年。其实我们不需要借助任何打击来唤醒我们,因为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苦难。这个观点和佛陀指出的苦、集、灭、道四圣谛中的苦谛又不谋而合。佛陀和克氏都是极度敏锐的生命,他们天生灵敏的知觉令他们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其他生命的苦难,那是一种同体大悲,一种无法度量的深刻体受以及对生命真相的洞见;当你看到一个在越战中丧生的男孩时,你立刻能洞悉到真正的杀手就是国家主义,然而这孩子的母亲竟然认不清这个真相。如果你替她认清了这个真相,你一定会受苦,那么你要怎么办?如果你看到苦行禁欲和经典中的教条就是那个想求解脱的出家人的牢笼,你该怎么办?大部分的人都会采取外在的行动来帮助那些受苦的人,但克氏很快地指出,外在的改革、社会慈善工作、奉献及牺牲,都是使人退化的主要原因。如果连我们自己都退化了,还有什么能力帮助别人,因此人类的当务之急就是止息自己的痛苦。如果自己的痛苦不止息,所有理想主义的行为基本上都只是一种逃避而已。接下来要参的问题就是:痛苦该如何止息?答案是你只能回过头来彻底面对它,若是能毫不逃避地面对它,如实地观察它,那个由念头组成的自我或观察者就会停止活动,然后自我的实存感就会消失,剩下的便只有被我们称为痛苦的那股巨大的能量了。既然念头都停止了,“痛苦”这二字也就跟着止息了,于是这股能量在没有任何标示和名相的情况下便自动转成解脱的热情,此乃禅宗所说的破名相障、转烦恼为菩提的真谛。

    闭关与反观内照(3)

    我一边翻译,一边消化、整理、做笔记。这些惊人的洞见,让我完全领会了百无禁忌与了了分明的解脱滋味是什么。

    在第十一章《绝望的本质》中,克氏提到基督徒所称的“灵魂的暗夜”或“灵魂的神夜”(the dark night of the soul),也就是当所有的希望和期望都结束时一种极度绝望、极度痛苦而又孤立无援的状态。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克氏竟然称这种状态为一种灵修上的境界,似乎人必须跌入谷底方能重生,如同黄檗禅师的述道诗:“不是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换言之,当寒彻骨之境现前时,能不能安住其中,不试图逃脱;如果能够维持在那种状态里,便可能产生爆发性的突破。我在翻译这个章节时万万没料到未来竟然真的跌入了谷底。

    当《般若之旅》译好(大约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后,母亲主动要求帮我誊稿,她一笔娟秀的字迹到了八十二高龄仍然工整如昔。誊稿的过程中她对我的寻道之旅开始刮目相看。以往她总认为宗教组织是敛财的单位,里面并没有什么真理;她犀利的双眼通常能立判真伪。有一天她很慎重地对我说:“这个克氏讲的都是老实话。”我很高兴她终于赞同了一件我所做的事。其实我衷心希望她不但能面对外在的现实,同时也能面对她自己内心的真相。在她的余年中,真理如果能发挥一点作用,她痛苦的一生也就没有白过了。

    第二本我想翻译的书是《超越时空》。这本书里与克氏对谈的伙伴,是物理学界举足轻重的科学家,戴维·博姆。他是二十世纪主要的哲人之一,也是奥本海默的弟子,爱因斯坦的同事。他的代表作分别是:《量子力学》、《现代物理学的因果法则与或然率》、《相对论的特殊理论》、《秩序与创造力》、《整体性、隐含的秩序及科学》。我看过克氏与博姆对谈的录影带,博姆谦谦君子的气质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很想知道科学心与宗教心的交会能激发出什么样的火花来。在翻译这本书的过程里我的身体又开始产生不稳定的变化,通常是两天瘫在床上起不来,第三天却亢奋得睡不着觉。我只好躺在床上口述,由翠英速写下来,经过我修改之后,再由翠英誊一次稿。

    我们的爬山活动照样进行,通常是一个星期两天。猫空茶园那时的游客还不算多,经常只有我和翠英在山上独行,两旁巨大而茂盛的蕨类和热带植物,呈现出深深浅浅的墨绿、翠绿与嫩绿。猫空还是有许多户人家养猫、养狗。沿路茶棚林立,走累了进去品茗,补充一点食物再继续上路。有几回晚上八九点钟我们还在山上健行,一路走下来竟然没碰到任何游客。整座山除了风声、叶子的沙沙价响、此起彼落的虫鸣和偶尔传来的狗吠,几乎听不到文明的噪音。山下的万家灯火令我意识到长年以来的感官记忆已不复存在。十几岁、二十几岁甚至三十出头时,只要一听到屋外传来的某种叫卖声,飞机划过晴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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