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搭车吗?”他问。他已养成了始终以侧面示人的习惯,以便掩藏起自己的右半身,这为他平添了傲慢之气,摆出一副“你爱要不要”的姿态。特蕾丝·曼吉欧摇了摇头。
“你是曼吉欧小姐,不是吗?”他问,“你用不着走到布里纳克去呀。”
“我想散散步。”
“这是谁?”罗什说,“给你家打杂的吧?我们在圣·让都听说他啦。”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
“你们这些巴黎人得当心点儿,”罗什说,“你们可不了解乡下。如今有一大帮叫花子,最好还是别收留他们,让他们乞讨的好。”
“你们在乡下可真会嚼舌。”特蕾丝·曼吉欧沉着脸说。
“我说你啊,”罗什冲夏洛特说,“你倒挺安静的啊?你自己难道就没什么话说吗?你也是巴黎人吗?”
“我怎么觉得,”特蕾丝·曼吉欧说,“你是个警察。”
“我是抵抗军的,”罗什回答,“我的任务就是留意可疑的人。”
“对我们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是吗?你再也没事可做了。”
“你还不相信吧,在这里,战争才刚刚开始。最好给我看看你的证件。”他对夏洛特说。
“如果我不给呢?”
“我们的人会去家里找你的。”
“给他瞧瞧。”特蕾丝·曼吉欧说。
罗什必须撂下缰绳才能去接证件,马驹被松开后,往前稍微走了几步。他顿时显得有些古怪,就像个小男孩那般无能为力,却接管了一匹他无法控制的马。“拿着,”他说,“把它们收回去。”然后猛地揪住缰绳。
“要是你愿意,我来替你牵马吧。”夏洛特拿腔拿调地提议道,话里带着侮慢的善意。
“你最好去搞些正规的证件吧。这些不是合法证件。”他把脸转向特蕾丝·曼吉欧。“你得当心点。最近有一大帮古里古怪的家伙,大都躲躲闪闪的。我以前在哪儿见过这个家伙,我发誓。”
“他每个礼拜都去集市。你或许在那儿见过他。”
“我说不好。”
特蕾丝·曼吉欧说:“你不想找麻烦吧。这个人没什么的。我知道他曾经蹲过德国人的监狱。他认识米歇尔。”
“那他也认得夏瓦尔喽?”
“对。”
罗什再次凝视着他。“真奇怪,”他说,“难怪我觉得我认识他了。他自己就有点儿像夏瓦尔。他的声音像。当然了,脸可大不一样。”
夏.洛特一边琢磨着究竟是哪个音节暴露了自己,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要是你现在听到他说话,就不会觉得我的声音像他了。他就像个老头子。他在牢里过得很艰苦。”
“他会是那样的。他以前过得可舒坦了。”
“我猜你是他的朋友吧,”特蕾丝·曼吉欧说,“在圣·让的那些人都是。”
“你猜错了。你要是对他了解得够深,是不可能跟他交朋友的。可以说,他小时候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没胆量,怕姑娘,”他大笑起来,“他过去常对我讲心事。在我出这次事故之前,他拿我当朋友。从那以后,他就受不了我了,因为我变得像他自认为的那样聪明。如果你一连卧床好几个月,你要么变精明,要么就会死去。可他过去告诉我的那些事,至今我还记得一些。在布里纳克的磨坊那儿,有个他倾心的姑娘……”
一个人能忘记的事简直超乎想象。他思忖着,会不会是他曾草草在壁纸上涂鸦的那张脸孔?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不过曾经有一次——“噢,她是他的一切,”罗什说,“可他从来不敢跟她说话。他那时大概十四五岁。如果说有懦夫的话,他就是一个。”
“村里的人为什么喜欢他呢?”
“噢,他们才不喜欢他呢,”罗什说,“只不过他们也不相信你的故事。他们不信竟然有人会像你哥哥那样为钱舍命。他们觉得,肯定是德国人不知怎的掺和进去了,”他那双着了魔似的灰暗眼睛盯着她,“可我全信。他其实是为你考虑。”
“我希望你能说服他们。”
“他们给你惹麻烦了吗?”罗什问。
“我倒不觉得现在的情况是你所谓的麻烦。我试着表达友好,可我不喜欢别人冲我大吼大叫的。他们自己不敢这么做,但却教唆他们的孩子……”
“这儿附近的人疑神疑鬼的。”
“一个人从巴黎来,并不代表他就是奸细啊。”
“你早就该来找我。”罗什说。
她转向夏洛特说:“咱们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大人物存在,对吗?”
罗什向马驹的身侧扫了一鞭子,马车走远了。当它渐行渐远时,那条断臂跃入眼帘——袖子被挽到了胳膊肘以上,他的残肢像一根大木棒似的。
夏洛特柔声责备她:“现在,你又树了一个敌人。”
“他没那么坏。”她注视着马车许久后说道。夏洛特头一次觉出嫉妒如脓毒一般的刺痛感。
“你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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