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会付钱的,是吗?你的钱也忒现成了。你那样是行不通的。别人跟你要钱之前,你不想主动掏腰包。”她犹如一个饱经风雨的古老的智慧象征——某个你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发现的东西,好比斯芬克斯——可她的内心却是一片广袤的无知和空白,这使人对她的全部智慧产生了怀疑。
从门厅的左侧拐出来,穿过一道把手有破损的门,就来..到一条石子小道——小道绕过半栋房子。他记得冬天时,食物从厨房出来,经过漫漫旅途之后从来都不怎么热,他父亲一直计划着要做些改动,但最终还是这栋房子赢了。此时,他不假思索地向门边迈出一步,仿佛他在那里轻车熟路,随即停下来想:我必须谨慎,务必要相当谨慎。他默默地跟在特蕾丝身后,寻思着在这栋房子里看见一个年轻的人有多古怪,因为在那里,他的记忆中只有年老、忠实且坏脾气的仆人。唯有画像中的人才年轻。在最好的卧室里,摆着一些照片,有他母亲结婚当日拍摄的,有他父亲获得法律学位时的,还有他祖母与她第一个孩子的合影。跟在姑娘身后,他忧悒地感到仿佛是自己将一位新娘领到了这幢老宅里。
她给了他面包、奶酪和一杯葡萄酒,然后对着他坐在厨房的桌边。他因为饥饿,加之心中思绪万千,因此一言不发。自孩提时代起,他几乎就没怎么进过厨房。之后大概十一岁时,他会从园子来到这里,看自己能搜寻到什么食物。当时家里有位老厨师——又是老的——那人喜欢他,会给他吃的东西,还给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他只记得有个长得像人似的分叉的土豆,有个鸟胸的叉骨被精心装扮成一个戴女帽的老妪,还有一根羊骨,他当时认定它像一杆细木柄标枪。
姑娘说:“跟我说说他的事吧。”这正是他所恐惧的,于是准备用合适的不实之词来武装自己。他说:“他是狱中的生命和灵魂——甚至连看守也喜欢他。”
她打断了他:“我不是指米歇尔……我是说另一个人。”
“那个人……”
“我是说夏瓦尔,”她说,“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会忘记他的名字,对吧?他在文件上的签名仿佛就在我眼前。让·路易·夏瓦尔。你知道我对自己是怎么说的吗?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因为他无法抗拒,他要来瞧瞧他这幢漂亮的房子怎么样了。每天都有许多陌生人路过这里,就跟你一样,饿着肚子,但是每次那个铃铛开始摇晃时,我都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就是他。’”
“那然后呢?”夏洛特说。
“我会朝他脸上啐一口。”她说。他第一次注意到她嘴巴的形状,就跟他记忆中詹弗耶的嘴一样标致。“那就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
他注视着她的嘴,一边说道:“即便如此,这毕竟是一座漂亮的房子。”
“有时,”她说,“如果不是为了老太太,我觉得我会把它烧了。他可真是个傻瓜!”她冲夏洛特叫出声来,仿佛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高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难道他当真以为我宁可要这个却不要他吗?”
“你们是孪生兄妹,不是吗?”夏洛特边说边端详着她。
“你知道吗,在他们枪杀他的那天夜里,我感到了疼痛。我坐在床上,大哭起来……”
“不是在夜里,”夏洛特说,“是在早晨。”
“不是在夜里?”
“不是。”
“那又说明什么?”
“也没什么。”夏洛特说。他开始将一小块奶酪切成极为细碎的方块儿。“事情总是这样。我们觉得它有一种寓意,但之后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实际就是没什么意义。你醒来时感到疼痛,事后你觉得那就是爱——但实际情况却对不上号。”
她说:“我们深爱彼此。我也感受到了死亡。”
他接连不停地切着奶酪,温和地说:“实际情况不是那样。你以后会明白的。”他想说服自己,他不该为两起死亡事件负责。他感到庆幸,她是在夜里醒来而不是在早上七点钟。
“你还没告诉我,”她说,“他长什么样。”
他十分小心地选择着措辞。“他比我略高一些——可能高一英寸吧,或许没那么多。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
“那毫无意义?,”她说,“过一个星期,你的胡子就长出来了。眼睛什么颜色?”
“蓝色。不过,在某些光线下,它们看起来是灰色的。”
“难道你就想不出单单那么一样东西就能准确地指认他吗?他在什么地方长了伤疤吗?”
他感到了撒谎的诱惑,但忍住没这么做。“没有,”他说,“我不记得他有任何那样的特征。他就只是个普通人,跟我们其他人一样。”
“我曾经想过,”姑娘说,“我会从村里找个人来这儿帮帮我们,留意等他出现。但我信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在那儿挺有人缘的。我猜是因为从他还是小孩的时候,他们就认得他了。一个小孩卑鄙,你不会去计较,等他长大成人,你也就习以为常了,根本不会注意。”和母亲一样,她也有自己的箴言,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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