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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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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OGRAPH
。我敢说,自从我到了拍卖现场之后,我的眼睛始终没办法离开它哪怕一秒钟。我静静地守护着它,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直至人散楼空。最后,当我以底价八万元拍得此品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像是喝醉酒似的,周遭的一切,都有些虚幻不真。

    这款箱子,问世于一九五四年。伟大的设计师Guy R.Fountain推出这款呕心沥血之作,据说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十五英寸同轴单元的潜力。Fountain不仅为这款音箱选用了最好的单元,而且为它设计了极为复杂的迷宫式结构。AUTOGRAPH,中文本应译为“签名”或“手迹”,但奇怪的是,在发烧界,它一直被刻意误译为“自传”,并以讹传讹。因为制作单元的天然钴磁断货,加之箱体的加工成本高昂,这款音箱于一九七四年就已停产,市面上十分罕见,据说在整个远东地区,也只有三对而已。至于眼下在二手市场上流通的AUTOGRAPH,如果不是它的复刻版,那就是mini型的廉价书架箱。

    我从拍卖会上买下这款箱子之后,出于某种担心它会突然消失的忧虑,一直瞒着蒋颂平。另外,对于这款箱子的真正价值,我也瞒着玉芬。有一天,我送完货回家,一进门就惊愕地发现,玉芬竟然用他妈的钢丝球和“白猫”牌洗涤灵,“嘎吱嘎吱”地擦拭这款音箱。她擦得十分卖力,仅仅是为了让它看上去“更新一些”。而且,她在两只箱体的顶端,还他妈的各放了一只沉重的花盆。

    我被她吓得差一点当场晕厥。

    当我和玉芬闹离婚的时候,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带走包括这对AUTOGRAPH在内的音响器材。你据此可以想见,我对这款箱子痴迷到了什么程度。那段时间,姐姐崔梨花每次见到我,都会哀声叹气地骂我白痴。我只当没听见。至于混蛋常保国,他的话就更难听了。那年元宵节,他们夫妇来石景山看我,刚喝了两杯酒,姐夫就再次开导我说,玉芬红杏出墙在先,这婊子自己夹不住双腿,偷人养汉,按照法律的规定,应该让这个臭婊子净身出户才对,只有傻子才会同意将房子让给她。我被他骂得实在受不了了,就从厨房里拿来了一把菜刀,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扔,并严肃地警告他,如果他胆敢再说玉芬一个脏字,要么他杀我,要么我杀他。

    常保国一连骂了我七八个“乌龟”之后,饭没吃完,就拽着他老婆,跺着脚,气咻咻地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将房子让给玉芬,我其实一点都不吃亏。这笔账,我心里也盘算过无数遍了。上地东里的那套房子,我买的那阵子,只花了不到十八万。可是现如今,这对AUTO-GRAPH,在二手交易网站上的价格也已经超过二十万了。如此分割财产,应该说公平合理。上地东里离玉芬的工作单位很近,她要下那套房子,图个上下班方便,也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玉芬跟了我这么多年,过了这么久结结巴巴的日子,我心里想起来,都觉得羞愧难当。我连她一直嚷嚷着要买的一块三千元的和田玉坠儿,都没能满足她啊。

    为了让箱子保持比较好的工作状态,不至于让它因常年封存而导致声音板滞,我几乎每隔一个星期,就要煲它一次。通常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我会找来一盘意大利四重奏乐团演奏的莫扎特(迄今为止,它仍是我的至爱),或者季雪金弹的拉威尔或德彪西,一个人用很小的声音听上两个小时。我知道,由于系统配置的限制,这款箱子暂时还没有办法发出理想的声音。就像一位美貌的少女,刚刚从晨曦中醒来,尚未梳洗打扮。但那也已经足够了:我能感受到她压抑不住的风韵,她的一颦一笑,她那令人销魂蚀骨的魔力。

    有好几次,当那熟悉的乐音在夜幕中被析离出来,浮荡在那个北墙有裂缝的客厅里,我禁不住喉头哽咽,热泪盈眶。就好像玉芬从未离开过我;就好像那声音中被析离出来的,正是她那满月般如花的脸庞。就好像,在这个肮脏而纷乱的世界上,我原本就没有福分消受如此的奢靡。

    无论我身处何地,无论我曾遭遇到怎样的辛酸、孤独和屈辱,只要一想起AUTOGRAPH,想到她静静地倚立在客厅的墙角,在等着我的归来,我的心里总会有一个确凿无疑的声音在安慰我:朋友,你的日子还不算坏。你那可以望得见的未来,也还有点希望。

    可是现在,你大概已经知道,我所说的那个“愚蠢的计划”,指的到底是什么了。没错,我要让这对箱子出手,把它卖给丁采臣。

    毫无办法,我只能这么做。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当我喜滋滋地把玉芬带回家的时候,母亲脸上依次掠过的惊骇、怀疑和担忧,让我十分意外。“你这个婆娘,有一多半是替别人娶的。”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有一种轻描淡写但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神秘。

    那天晚上,我送走玉芬后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母亲的胸口堵得厉害,正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大口地喘气。梨花悄悄地把我拽到一边,神色凝重地问我,要不要送她去医院。我可管不了那许多。把姐姐支走之后,我一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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