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有一个拾皮球的男孩。除了我和文治之外,谁又会注意到呢?
“冷吗?”我问他。我听见他打了一个喷嚏。
“不——”
“纽约很冷,叫人吃不消。”我说。
我脚上依然穿著文治送给我的那一双羊毛袜。
“这种羊毛袜,你是不是有很多双?”他问我。
“为什么这样问?”
“每逢冬天,我就看到你穿这双袜。”
“不,我只有这一双——”
“那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没有,只是这一双袜穿在脚上特别温暖。”
我把晚餐端出来:“可以吃了。”
“你在卡拉身上学到些什么?”
我认真地想了一想,说:
“她的设计,看来很简洁,但是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很好,看着不怎么样,穿在身上却是一流的。”
“你还没有学到。”他生气地说。
我不太明白,我自问已经很用心向卡拉学习。
“你要学的,是她的一双手。”
“双手?”
“她可以不画图样、不裁纸版,就凭十只指头,把一幅滑溜溜的布料铺在模特儿身上,直接裁出一件晚装。”
“是吗?”我愕然,我从没见过卡拉这样做。
“她出道的时候就是这样。”
“很厉害!”我不得不说。
“最重要的,是你的一双手。”他捉着我双手说,“要信双手的感觉。你要亲手摸过自己做的衣服,一吋一吋的去摸,你才知道那是不是一件好衣服。你学不到这一点,跟着卡拉多少年也没有用,她没教你吗?”
我摇头:“谁会像你那样,什么都教给我?”
我忽尔明白,他那样无私地什么都教给我,是因为他真的爱我。
“谢谢你。”我由衷地对他说。
“你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作品。”我关心他。
“我的灵感愈来愈枯竭——”他用手摩挲我的脸,情深地望着我。
“不要这样——”我垂下头。
他沮丧地站起来,拿起大衣离开。
“谢谢你的晚饭。”
“你要去哪里?”
“到处逛逛。”
“要不要我陪你去——”
“算是尊师重道吗?”他冷笑。
我没回答他。
“再见。”他说罢径自离开。
他走了,我静静地看着自己双手,我要相信自己双手的感觉。当他捉着我双手时,我没有爱的感觉,也许不是没有,而是太少,少得无法从掌心传到身体每一部分。他拥有一切应该被一个女人爱着的条件,可是,却遇上了我。是他的无奈,还是我的无奈?
他走了之后,没有再回来。
一天,我从工作室回到家里,发现门外放着一个精致的藤篮,篮子里有五只复活蛋,还放满了一双双羊毛袜,有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格子的。篮里有一张卡,卡上写着:
篮子里的羊毛袜都很暖,别老是穿著那一双。复活节快乐。
那是杨弘念的字迹,是用他那支PANTEL 1.8CM笔写的。
他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经常穿著那一双袜。
我把篮子拿进屋里,他还在纽约,不是说好要走的吗?
以为他会出现,他偏偏没有。到了夏天,还见不到他。他总是不辞而别。
九月中,收到良湄从香港寄来的信。
蜻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律师行让我成为合伙人,以后我可以拿到分红。
熊弼在大学里教书,他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学校。
虽然已经不爱他,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所以,我还是没有开口。
我跟一个律师来往。你一定会骂我的,他已经有女朋友,他也知道我有男朋友。也许这样最好,谁也不欠谁。他在女朋友身上找不到的东西,在我身上找到;我在熊弼身上得不到的,也在他身上得到。因为没有要求,我们很快乐。原来所有的烦恼都是来自要求,有要求,就有埋怨,有埋怨,就有痛苦。
熊弼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因为内疚,我对他比以前好了一点。我开始发觉,我是不会离开他的。即使将来我又爱上另一个人,我仍是离不开他。他是我的枕头,是疲倦的时候的一点依靠,彼此相依太久了,早成习惯。爱情就是这一点可悲。
我开始佩服他,你竟然能够一个人生活,竟然能够首先退出。
以雅回来了,她说,跟哥哥分开了那么多年,现在好象重新恋爱。
原来我是你们之中最不忠贞的。
你记得你做了一件雨衣给我吗?跟你那件一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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