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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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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皙子,早日奉母南归,我在湘绮楼为你补上老庄之学
?硬硬朗朗的,有一百岁的寿哩!”

    “我也不想活那么久。”王闿运摇摇头说,“我对你说句心里话,在四个儿媳妇中,我最疼爱的是你,想必你也知道。”

    叔姬点点头,眼圈有点红了。

    “代懿不争气,没有出息,他配不上你,这点,爹心里明白。”王闿运的语声有点哽咽了。“不过,代懿心不坏,他是实心实意对你好的。看在这一点上,也看在你们儿子的分上,我死之后,你莫和他离婚。”

    叔姬的眼泪水簌簌流了下来,想起远在湘潭的儿子,心中异常的痛苦。王闿运两只昏花的老眼一直盯着媳妇,盼望她表个态。叔姬本想和代懿离婚,但看着年迈的公公这副乞求之相,她终于软了下来,心里说:没有办法,这就是命!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王闿运无限欣慰地说,“这我就放心了。”

    十二号傍晚,王闿运就要离京回湘了。这天中午,杨度、夏寿田做东,在四如春饭庄为先生置酒饯行。代懿叔侄要监督行李上车不能来,叔姬身子不舒服也没来。王闿运穿着一件枣红色缎面开气长棉袍,在周妈的搀扶下赴了学生的酒会。

    他刚一落座,便对杨度、夏寿田说:“我老眼昏花,看字不清了,刚才路过长安街,怎么见原来的中华门改为新莽门了。是谁主张的,改成这样不吉祥的名字?”

    新莽,在历代史册上都用来作为王莽创立的新朝的称呼。王莽欺负孤儿寡妇,所建立的新朝得之既不正大光明,为时又只有短短的十五年,在历史上是一个极不光彩的朝代。袁世凯身为前清的总理大臣,将三岁的小皇帝推翻,自己做了民国的总统,当时许多遗老遗少都将他比之为王莽。现在又要做起皇帝来,除开他的帝制心腹们外,大家都说他是名副其实的王莽了。王闿运说这句话是有意指桑骂槐,杨度、夏寿田这样的聪明人如何能不明白?他们也不好责备老师,便只得赔着笑脸。杨度招呼着老师坐好。

    夏寿田说:“你老看错了,那不是新莽门,那是新华门,总统府已更名新华宫,故大门也相应改为新华门。”

    “哦,哦,是这样的。”王闿运接过茶房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眼睛,说,“我是老不中用了,这大的字都看不清了。”

    夏寿田说:“你老很康健,我们还不知活不活得到这个岁数,即使活得到,怕也是耳聋眼花走不动了。”

    一这几句恭维话,让湘绮老人很高兴。普天下的女人都喜欢别人说她漂亮,普天下的老人都喜欢别人说他身体好,这大概是有人类以来便有这种心理,千秋万代都不会改变的。

    老人兴致高涨起来,说:“早些日子广钧对我说,梁士诒的门人把慰庭家的世系考证清楚了,说他是袁崇焕之后。你们听说吗?”

    杨度摇摇头。

    夏寿田说:“是梁士诒的幕僚张沧海查出来的。他找到了证据,说袁崇焕遇害后,第三子为避难从东莞迁到项城。从此有了项城袁家,所以总统为袁崇焕之后。张沧海并建议尊袁崇焕为肇祖原皇帝,建立原庙。又说三百年前,满清因行间害袁氏而夺汉人天下,三百年后清室因立袁氏而将天下归给汉人,所以总统登大位是天意。”

    王闿运冷笑道:“慰庭自己认可了?”

    夏寿田说:“总统说,立原庙,上尊号,留待他日,目前以配祀关、岳较为得体。”

    王闿运摇摇头说:“慰庭这小子真是昏了头,竟然乱认起祖宗来了。他老子和我相处的时候,只吹嘘他家是袁安之后,以四世三公为荣耀。袁安是汝阳人,与项城相距不远,还挨得上边,所以我没有揭穿他,让他去吹牛。慰庭连他老子都不如,广东的东莞和河南的项城相差几千里,说什么迁徙云云,真个是胡扯。是袁崇焕的后人就可以做安稳皇帝了?”

    杨度听了老师这番话,脸上涩涩的,很不自然。

    谁知老人喝了几口酒后,谈兴甚好,又笑着说:“冯梦龙的《笑史》上有一则笑话,你们看到没有?”

    杨度忙问:“什么笑话,先生说给我们听听。”

    王闿运抹了抹满是胡须的嘴巴,说:“那一年陈嗣初太守家居无事,有一个慕名者来访,自称是林和靖的十世孙。陈嗣初笑了笑没有做声。说了几句话后,他取出《宋史·林道传》来,叫客人看。那人读到‘和靖终身不娶,无子’这句时脸红了,起身告辞。陈太守说慢点走,我送一首诗给你:和靖当年不娶妻,如何后代有孙儿?想君自是闲花草,不是孤山梅树枝。”

    满座大笑。王闿运即席发挥:“袁崇焕根本无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又哪里会拱出个第三子迁项城的事来?如此说来,袁慰庭不也是闲花草了吗?”

    “新莽门”、“闲花草”,八十多岁老人的创造力联想力之强,令杨度由衷佩服,不过他也很纳闷:为何亲自将帝王之学传授给自己的先生,现在竟然如此反感帝制,如此揶揄即将登位的年侄总统呢?一定要请他将心里话都倒出来。

    杨度想到这里,双手举起手中的酒杯,起身说:“先生,我敬你老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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