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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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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若道中华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
“若道汉唐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两句,真是至悲至壮,至哀至豪!湖南人拯救中国的决心已写尽写绝了,还有什么语言能超得过它呢?

    这篇歌行写到这里本可以收笔了,但一向抱负不凡且爱表现的杨度,觉得这样一篇重要的必将传世的作品中如果不写写自己,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知不觉间,早已是深夜了,室内灯光明亮,隔壁房间里未来的军事家仍沉睡不醒。窗外,夜色黑得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只有日本海的浪涛依旧在不停地奔涌,发出比白天大得多的撞击声。杨度想起了第一次进京中举以来十年间的探索与追求:

    归来师事王先生,学剑学书杂相半。

    十载优游湘水滨,射堂西畔事躬耕。

    陇头日午停锄叹,大泽中宵带剑行。

    窃从三五少年说,今日中国无主人。

    每思天下战争事,当风一啸心纵横。

    面对室外寂黑的夜空和渺茫的大海,面对当今弱肉强食的不平世道,杨度从心里发出长啸:王先生所传授的帝王之学、纵横之术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展布!他心不能自已,情不能自持,再次提起笔来,为《湖南少年歌》续完了冲霄凌云回肠荡气的最后一节:

    人心已死国魂亡,士气先摧军势蹙。

    救世谁为华盛翁,每忧同种一书空。

    群雄此日争逐鹿,大地何年起卧龙!

    天风海潮昏白日,楚歌犹与笳声疾。

    惟持同胞赤血鲜,染将十丈龙旗色。

    凭兹百战英雄气,先救湖南后中国。

    破釜沉舟期一战,求生死地成孤掷。

    诸君尽作国民兵,小子甘为旗下卒。

    不知何处一声嘹亮的雄鸡啼鸣,惊醒了蔡锷的酣梦。他见书房里灯火依然亮着,便披衣走了过去。杨度正双手叉腰背对着他,桌上摆着一叠纸。

    “晳子,鸡都叫了,你一夜没睡?”蔡锷怀着一种尊敬的心情,轻轻地问。

    “松坡,你起来得正好。我的《湖南少年歌》刚刚写完,你是第一个读者,你帮我好好看一看,指正指正,我再修改。”兴许是喝了酒,兴许是为自己创作了这样雄壮的诗篇而亢奋,杨度虽然写了一通宵,却毫无倦意,两只有神的眼睛比往日更加闪闪发亮。

    “就写好了?我拜读拜读。”

    “湖南少年歌。”蔡锷轻轻地念着题目。“好,题目取得好!梁师有《少年中国说》,你有《湖南少年歌》,正好配合。中国好比一个新生的少年,湖南也是一个新生的少年。”

    蔡锷一边夸奖着,一边看下去。嘴里小声地念着。杨度侧过脸去,也看着稿纸,和他一起欣赏自己的佳作。

    “好,不悲当日苍梧死,为哭今日民主稀。写得妙!”蔡锷念的声音高昂起来,杨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心性徒开道学门,空谈未救金元辱。写得对,正是如此。”蔡锷又大声念了两句,杨度听了很舒服。

    “军官归为灶下养,秀才出作谈兵客。写得生动!我今日又是一个作谈兵客的秀才。”蔡锷特别欣赏将“秀才”与“谈兵”相联系起来的诗句。

    “一针见血,一针见血!”蔡锷伸出大拇指指着稿纸上的两句诗,杨度看时,原来他指的是“于今世界无公理,口说爱人心利己”两句。

    “哎呀,晳子兄,你这几句真是写绝了!”蔡锷忘形地拍打着杨度的肩膀,高声朗诵起来,“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若道汉唐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我担保,稍有点血性的湖南人读了这几句,都会去为中国的生存而奋斗。”

    杨度的脸上流光溢彩,心里鲜花怒放:“松坡,你不要光说好,也要提意见。”

    “要提意见嘛,我提一条。”蔡锷指着稿纸说,“‘若道汉唐国果亡’这一句,‘汉唐’二字改为‘中华’二字更好。因为汉唐作为历史上的两个朝代,实际上早已消亡了,若作为中国人的代称,则人们会理解为汉人唐人,如此,则排斥汉族以外的其他民族。扒开满人不说,中国还有回人、藏人、蒙人,光我们湖南就有苗人、土家人、瑶人、侗人等等。不如改用‘中华’二字,则包括了所有的民族。”

    “说得对!”杨度心悦诚服地接受蔡锷的意见,提笔将“汉唐”二字圈掉,工工整整写上“中华”二字。

    “若道中华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蔡锷重新念了一遍。“这就完美无缺了。”

    接下去,他一口气将全诗念完,由衷赞道:“黄钟大吕,铁板铜琶,上下古今为湖南人唱赞歌的,再没有哪篇能超过这首《湖南少年歌》了。我马上就送给梁师去看。”

    蔡锷说着,捧起一叠纸飞快地跑了出去。

    窗外,天色已大亮,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彩霞如锦,波光如镜,一轮朝阳就要从它的怀抱里跳跃出来了。杨度久久地伫立在窗边,眺望着这宇宙间最为壮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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