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从这里向西向南一大片胡同,就是所谓的八大胡同了。
杨度虽生性豪爽不拘小节,但寻妓院会妓女,这还是头一次,心里不免有点不自在。一路上忐忐忑忑,先只是用眼睛看,不好意思问人。这一带的妓院真是多。名气大的,价码高的,多在陕西巷、石头胡同。最负盛名的要算是陕西巷首的金花班了,它的班主赛金花有着传奇般的经历。
赛金花十三岁开始在苏州原籍弹琴卖唱,被状元洪钧看中。十四岁嫁给洪钧做妾,十五岁跟着丈夫出洋,充当驻英、法、德、奥等国的钦差大臣夫人,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德语。二十岁时洪钧死,洪家不容她,她在上海开起了妓院。过几年后进京,先在李铁拐斜街挂牌,很快便艳帜高张,名播京师,门前车马络绎不绝,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就是在她的带动下,江南女子才纷纷进京,在八大胡同做皮肉生意。凭着一口德语,庚子年她结识了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办成了一些连慈禧太后、王公大臣都不能办的事,遂使得赛二爷的芳名红遍京师上下。前两年,她的金花班移到了陕西巷。
杨度见金花班的黑底金字竖匾高高悬挂,三扇黑漆大门油光闪亮,几十辆绿蓝呢轿、红障泥马车将陕西巷大半条胡同塞满,十几个龟奴油头鲜衣、低首哈腰,忙得不亦乐乎。低矮的粉墙内垂柳依依,石山累累,鲜花簇簇,池水清清,一间间门楣装饰得流光溢彩的小房子里,时时传出丝竹管弦之声,软绵绵,柔靡靡,使人听了心摇神荡,如痴如迷。倘若不是记得自己是专为来寻访静竹的话,杨度真想一直倚墙听下去,不愿离开了。
到了石头胡同,云吉班的气派也不亚于金花班。一样的彩楼绣阁,一样的纸醉金迷。别的胡同里的妓院,有门庭若市的,也有嫖客不多的;有的门口竖着气魄宏大的油漆招牌,也有的门口只钉着一块窄窄的白板木牌,上面用墨写着孤零零一个名字。还有涂脂抹粉亲自出门,倚门靠窗,挤眉弄眼地向来往男人献媚态的。这种人在妓女中的地位最低,俗称野鸡。
转了一圈后,杨度犯难了。此地不比戏园子。戏园子可以打听,可以进去,顶多不过是白买一张门票而已。妓院可就不同了。你只要往门口一站,龟奴们、鸨母们便糯米粘糖似的粘着你不放,露出使人肉麻的笑脸,说出使人发酥的话语,让你不进门脱不了身。若是遇到那些亲自拉客的野鸡,就更麻烦了。杨度年轻风雅,举止倜傥,在八大胡同转了几圈,早已引起了妓院内外的注意。她们看准了这是一位浪荡的富贵公子,便不待他开口,那些鸨母们、龟奴们、野鸡们纷纷主动走上前来揽生意。开始,杨度还想趁这个机会打听静竹下落。这些人一个个油嘴滑舌,都说先进门吧,进门后把姑娘们都叫出来,让你一个一个地认好了;又说我们这里好看的姑娘多着哩,说不定你见了她们就再不会想那个静竹了。杨度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他们完全把他当作一个来寻旧日相好的嫖客了。当然,把人叫出来认是个主意,但妓院不比别处,叫个姑娘出来让你看一眼,行,但接下来便该你掏银子了。几十家妓院,几百个姑娘,杨度花得起那么多银子吗?晕头晕脑地在八大胡同混了一天后,他再次失望地回到会馆。
第二天杨度便觉得头痛得难受,在床上躺着。没有访到静竹的一点踪影,他心里总不能安,书也无心读。到了中午,觉得略舒服了点,他便叫来一辆黄包车,拖着到了天桥、大钟寺等地。这些地方是说书、唱大鼓、玩杂耍等人的集中地,杨度寻思静竹也可能出没于此等地方。他在这几个地方转来转去,细心搜索,依然没有丝毫收获。他把这几天的情况告诉夏寿田。夏寿田笑道:“痴情郎,都五年过去了,你还没有忘记那个女子?算了吧,先温习功课,待特科考过以后,我陪你一起去找!”
夏寿田说得对,杨度于是暂时搁下这件事,打点精神准备策论。
五月上旬,从初一到初十,正是京师城隍庙会的日子。初十清早,夏寿田lib?就来长郡会馆邀杨度去逛庙会。杨度因为没有寻到静竹,这些日子心里总不大安宁,没有心思看热闹,不想去。夏寿田劝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年年这天的庙会最是热闹。下午宛平县城隍、大兴县城隍都要前来向京师城隍行晋谒礼,到时有不少舍身为两县城隍服务的人。去年宛平县居然有两个中年汉子用铁丝穿过手臂,再在铁丝上悬挂大红灯笼作城隍菩萨的前导,说不定今年的名堂更多些,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杨度本是个好热闹的人,见夏寿田说得如此奇特,便跟着走出了会馆。
京师城隍庙位于宣武门内庙街,始建于元世祖至元十七年,明永乐年间加以扩建,清雍正、乾隆朝两次重修,兴盛时期的城隍庙是京城中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城隍庙中央是大威灵祠,后面为寝祠,两庑建有十八司,前为阐威门,塑有十八省城隍泥像。十八个城隍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望之俨如十八个帝王站立着。群像前面有一道门,曰顺德门,门前左边为钟楼,右边为鼓楼。再朝前走,便是大门了。
自明代起,每月朔望及二十五日为市,逢初四、十四、二十四则于东皇城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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