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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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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佛学原来竟是如此深奥而有趣
    十二日下午,寄禅从花药寺返回东洲书院。杨度向王闿运讲明原因,请先生准他一个月的假。王闿运笑着说:“好哇,此时多在佛祖面前积些阴骘,日后好得佛祖保佑。”

    第二天,杨度随寄禅启程。他们乘小火轮北下。一路上的大小码头,包括长沙在内都不上岸。在船上,寄禅总是闭目打坐,两只手不停地交替拨弄着胸前的念珠,口里念念有词。满舱的人都为他这种佛门静穆之气所慑服,无不向他投射敬佩的目光。杨度则恰成鲜明的对照。他一时翻开《大周秘史》,一时又走到甲板上,眺望两岸风光,一时和同船的陌生人谈笑风生,一时轻轻背诵唐宋诗词。他热情好动,很少有安静端坐的时候。

    他们在靖港下了小火轮,然后换上一条小木船,溯沩水西上。经过一天一夜的摇晃,第二天上午到了双叉口。双叉口是两条小河的汇合处,水太浅,不能再行船了,于是上岸步行。沩山在双叉口的北边。吃过午饭后,寄禅说:“沩山离双叉口还有一百二十里路,我们带点干粮放身上,今夜就不落伙铺了,慢慢悠悠地走,明天清晨到密印寺。走夜路,你吃得消吗?”

    杨度说:“法师别看我是个书生,归德镇那几年,在伯父的督促下,我可是扎扎实实练了几年武功的,刀枪棍棒,拳打脚踢,都来得几下,走天把夜路算什么!”

    “哎呀!”寄禅惊奇地说,“看不出你有武功,我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哩!”

    两人说说笑笑,开始了百里之行。

    正是深秋时分,湘中丘陵一带青藤转黄,枫叶染丹,起伏不平的大小山包披上了一件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外装,时见农舍前后的树木上,结满了累累待摘的果实。田间的稻禾一半已收了,稻草被垒成上尖下圆的垛子,垛子四周一群群鸡鸭在争食未打尽的谷粒。还没有收割的稻子,黄灿灿的谷穗弯腰低垂,使人一见便满怀喜悦。碧蓝的天空上,偶尔可见大雁南飞,将一声声清唳从半空传到人寰。路边茅草堆里,常有野兔被惊得箭似的奔逸逃命。远处小灌木丛中,也易见肥壮的山鸡扑突扑突飞起落下。苏东坡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如果不去探求人生的深处,在两个赶路的行人眼里,东坡居士的这两句诗是吟得一点都不错的。

    一边走,一边欣赏秋景。就这样走了十多里路后,杨度忽然想起,这次去密印寺,不是寻常的烧香拜佛,或是凭吊古迹,而是为觉幻长老记录沩仰宗的研究心得,但是自己不仅说不上对沩仰宗的体认,就连对佛门的一般学问都知之甚少,如何记录,如何整理呢?到头来,岂不辜负了寄禅的一片好心,也有损自己的名誉。百里跋涉,有的是时间,何不趁此时向法师请教,且可消除疲劳。

    “这个不难,以晳子先生的颖慧,略一点拨就行了。”当杨度说出自己的顾虑后,寄禅轻轻巧巧地回答。

    “那我就要向法师请教了。”

    “请教二字不敢当,有什么疑问,你只管说出,就我所知作点答复。”

    寄禅走路时不数念珠,虽年近五十,两条腿却强劲有力,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杨度看着他在船上的坐姿和眼前的行路,想起多年前伯父常说的修炼者的秘诀:坐如钟,卧如弓,立如松,行如风。他觉得这个和尚的举止正是如此。

    “法师,你就从沩仰宗谈起吧。”

    “沩仰宗是禅宗里的一个支派,而禅宗又是佛教传到中土来以后所产生的一个派别。要讲清这个过程,还得从佛学的诞生讲起。”为了和杨度并肩走,寄禅有意放慢了脚步。

    “那太好了。”杨度高兴地说,“小时,我看见母亲烧香敲罄子拜菩萨,问她什么是佛,她一点都不懂。自从离家去归德后,这些年来我也到过大河内外、汴洛旧邑,每到一处,也喜欢逛寺庙,看菩萨,但那多是受好奇的心思所驱使,一点点庵寺常识也是东鳞西爪听来的,正经要说佛学,可谓一问三不知。这次能从法师这里得到佛门真学问,那真是三生有幸了。”

    寄禅正视杨度说:“佛门中最讲一个缘字,你我相识是缘分。此次又同去密印寺,记录觉幻长老的沩仰宗的谱系演化说,更是一个大的缘分。这些日子,我细细地观察过先生。你前世有慧根,今生有灵性,若一旦修行,即可成正果。”

    杨度见寄禅说得如此有趣,不觉大笑起来,暗思自己研习的帝王之学与佛门典籍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莫非这和尚在诳我,诱我做他的同门?遂假意说:“法师,我这次就跟你在密印寺剃度如何?”

    寄禅正色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喜打诳语的人。眼下先生尘缘重如山,谈什么剃度出家!我只是说先生若出家可成正果,但决不是劝你出家。万一今后有一天,先生历尽苦海,遭受到千折百难,那时不妨再到佛门寻一处清闲之地。贫僧若还在世的话,定当为先生求得解脱。”

    杨度听后,心头陡然蒙上一层阴影,遂默默不语。寄禅见状,笑道:“晳子,贫僧看你气色,三年之内必有鸿运高照,定当一举成名,震动天下。”

    杨度一喜,忙问:“照法师所言,我下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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