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与儿子。
当时我十六岁。
我父亲有一个朋友,叫麦尔·卡兹,他也在我们这节车厢里。在布纳,他是种菜的,隔三差五给我们送来一些绿叶蔬菜。他的营养状况比其他人好,在拘留期间,他的日子比较好过。也因为他比多数人强健,德国人让他负责我们这节车厢。
在旅程的第三天夜晚,我突然惊醒,发现两只手卡住我的喉咙,有人想掐死我。我差一点儿喊不出声来:“爸爸!”
刚喊了一声,我就喘不过气来。但父亲醒了,与那人扭打起来。他的体质太弱,无法制服他,他想起麦尔·卡兹来:“来,快来!有人想掐死我儿子!”
我很快挣脱出来,但我始终没有搞清楚那个陌生人为什么要掐死我。
几天后,麦尔·卡兹对我父亲说:“史劳莫,我的身体太差了,已经没力气了。我坚持不下去了……”
“别灰心!”父亲想给他鼓气,“你必须坚持!别失去信心!”
但麦尔·卡兹呻吟着回答:“我估计不行了,史劳莫……我没办法……坚持不下去了……”
父亲搀着他的胳膊。麦尔·卡兹,一个身强体健的人,我们中最顽强的人,开始痛哭流涕。在第一次大挑时,他儿子被带走了,直到现在他才为儿子哭泣,直到现在他才肝肠寸断。他坚持不下去了,走到ib.头了。
在最后一天的行程中,寒风呼啸,大雪飞扬,令人惶悚。我们觉得快到头了,真正的头。在这种狂风肆虐大雪飞扬的天气里,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有人站起来喊道:“我们决不能坐着。我们都得冻死!大家起来,走一走……”
大家全都站起来,用潮湿的毯子紧紧裹住肩头,在原地晃来晃去,踱着步子。
突然,车厢里传来一声哀嚎,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哀嚎。又一个人死了。
其他人,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群起效仿他的哭声,那哭声就像发自坟墓。很快,所有人都放声恸哭、呻吟、哀叹,涕泗滂沱的哀嚎声与狂风暴雪抵死纠缠。
悲恸之情像传染病似地从一个车厢扩散到另一个车厢。此时此刻,数百人的哀嚎惊天动地,直冲霄汉。整个列车满载着嗄嗄作响的死亡之声,朝目的地渐行渐近。谁都没有一点儿力气,夜却漫漫无涯。
麦尔·卡兹呻吟道:“他们现在为什么不枪毙我们?”
就在这天夜里,我们到了目的地。
太晚了。警卫们走过来,叫我们下车。死者全都留在车厢里,只有能站起来的人才能离去。
麦尔·卡兹留在车上了。最后一天要了他的命!这节车厢装了大约一百人,只有十二个人活着离去,其中有我和父亲。
我们来到布申瓦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