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醒了,然后,整齐得像同一个人似的,它们合上周身的叶子,露出坚硬、长了倒刺的花托,上面还有某种黏黏的残留物闪着微弱的光。似乎有什么在提醒戴维,碰到那些倒刺可不是件好事。他想起荨麻和有毒的常青藤,它们已经够毒的了,那谁知道这里的植物会用什么样的毒来保护自己?
戴维皱起鼻子。风正把燃烧的飞机的气味从他身边吹走,现在让人恶心的是另外一种味儿。先前就闻到的那股金属的味道到这儿更明显了。他往森林深处走几步,只见落叶底下有个凸起的不规则形状,上面蓝色和红色的点说明有东西勉强遮盖在下面。粗略看去,是个人形。戴维凑近一点,能看见衣服,还有下面的毛皮。他皱皱眉。是个动物,一个穿衣服的动物。还长了爪子,还有像狗那样的腿。动物想瞧一眼它的脸,但它没有脸。它的脑袋被整整齐齐从身体上割了下来,应该是不久以前的事,因为从动脉喷出的一条长长的血线还在林地上。
戴维捂起嘴巴,免得吐出来。几分钟之内两次看到尸体,他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他几步离开尸体,回到他来时的那棵树旁。正在此时,树干上的那个大洞在他眼前消失了,那树缩回到之前的大小,树皮在他的注视下长起来,盖过树缝,彻底盖住了返回他原来世界的路。它成了这森林大树中的一棵--这里满是大树,每棵树只见几乎没有差别。戴维用手指摸,按,敲,希望找到一个办法,让通向他以前生活的大门再次打开,可是一切没有改变。他快要哭了,可他知道,只要一哭,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他将变成一个出走离家、充满恐惧却无能为力的小男孩。于是他没哭,朝周围看看,发现一个大而平的岩石,石尖正从土里迸出。他把它挖出来,用最尖利的一边去凿那棵树的树干--一下,两下,一下又一下,直到树皮断开,掉到地上。戴维想他是感觉到树在战栗了,就像一个人突然受到强烈震撼时那样。树皮里边白色的树浆变成红色,那看起来像极了血的东西开始从伤口渗出,顺着树皮上的纹路和裂缝往下淌,流到地面上。
一个声音在说:"别那样。树不喜欢。"
戴维转过身。一个人站在离他很近的树影下。他高大魁梧,肩膀宽宽的,头发又短又黑,脚上的皮靴几乎长及膝盖,身穿一件鸟皮和兽皮做的外套。他的眼睛是绿色的,这使他看起来简直就是这森林的一部分变成了人形。一把斧头架在他右边肩上。
戴维丢掉石头。"对不起,"他说,"我不知道。"
那人沉默地向他致意。"是的,"他终于开口了,"我想你是不知道。"
他朝戴维走过来,男孩本能地往后退几步,直到他发现手蹭到树上。在他的碰触之下,它再一次表现出些微的战栗,不过不像之前那么明显,似乎它已经渐渐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了,而且现在确信,由于这个正在走近的陌生人的出现,它不会再受那样的伤害了。戴维却对那人的靠近满怀疑虑--他带着斧头,是那种看起来好像能把头颅从身体上割下来的斧头。
这会儿那人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戴维能更清楚地观察他的脸。他想,这人看似冷酷无情,但也有些宽厚的样子。男孩觉得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他开始放松了一点,不过眼睛还盯着大斧头,留了几分小心。
"你是谁?"戴维说。
"我应该问你同样的问题。"那人说,"这片森林是我照看的,我从来没有在这儿见过你。另外,回答你的问题:我是守林人。我没有其他的名字,或者说,没有值得你知道的名字。"
守林人走近燃烧的飞机。火快要熄了,只剩飞机的框架暴露在林地上,看起来像是某种大火之后被遗弃的巨兽骨架,烤熟的肉从骨头上剥得精光。那炮手的尸体已经看不太清了,已经成了纠成一团的金属和机器零件中间黑漆漆的一块。守林人纳闷地摇摇头,然后从残骸那边走开,回到戴维身旁。他越过戴维,把手放在受伤?的树的树干上。他仔细地看了看刚才戴维制造的伤口,然后轻轻抚拍它,仿佛是轻拍着一匹马或一只狗。他跪下来,拾起就近的石块,擦掉苔藓,把它们塞进树洞里压紧。
"还行,老伙计。"他对着树说,"伤口会很快复原的。"
戴维头顶上高高的树枝摇动了一阵,而其他的树都静静的。守林人将注意力转回到戴维身上来。
"现在,"他说,"该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儿做什么?这儿可不是小男孩单独闲逛的地方。你是坐这个……东西……来的吗?"
他用手指指飞机。
"不,它跟着我来的。我叫戴维。我是穿过那棵树的树干来的。那儿有一个洞,可它不见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凿树皮的道理。我想割开一条路进去好回家,或者至少做个记号,那样我也好能再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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