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没有一起逛过IKEA一样,我也没有跟从前的男朋友一起吃过蛇。吃蛇这种事,在热恋故事里似乎是不会发生的。谁要是提出去吃蛇,便好像太粗鄙了,太吃人间烟火了。后来,当我们不再相见,遗憾的却是一起的时候吃得太少的人间烟火了。
21
郁郁忙完了,走过来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诚恳地说:
“这个可以拿去给葛米儿试试看吗?是我外公留下的,可以治癌。”
我收下了,虽然我知道没有用。
“她还在做化疗吧?”郁郁问。
“嗯。”我点点头。
“报纸都在报道她的消息,大家都很关心她。”郁郁说。
“我想再要一碗蛇羹。”我说。
杜卫平张嘴望着我:“你吃得真多。”
“一会儿去按摩好吗?”我问。
“按摩?”
“我从来没有上过按摩院,很想去见识一下。去光顾蒂姝吧!她会给我们打折的。”我说。
“你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笑着问我。
往事已经远远一去不可回了,林日在印度找到超脱的人生,而我,只是想好好品尝生活里的人间烟火。
22
这天回到书店,我在楼梯上已经听到很热闹的声音。刚走上去,贝多芬便兴奋的跳上来舐我。它穿上了葛米儿编给它的袜子,动作有点笨拙,在我肚子上滑了一跤。
葛米儿站在那里,戴着我给她挑的那个齐肩鬈曲的假发,身上的衣服松垮垮,看上去比从前小了一圈。她脸上涂了粉,除了有点苍白,看来并不像病人。
“你为什么跑来?人这么多,很容易感染的。”我说。
她撅着嘴巴:“在家里很闷,我带贝多芬出来走走。”
小哲说:“程韵,你现在试试假装要走。”
大虫也附和:“对!你试试走下楼梯,看看贝多芬会不会咬着你不放。”
我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葛米儿笑着说:“贝多芬是神犬嘛!你要走的时候,它咬着你不放,像它那时咬着我不放,那么,你的身体可能有事,要尽快去看医生。”
小哲说:“我和大虫刚刚试过了,幸好,它没有咬着我们不放。”
大虫拍拍胸口说:“我不用去做身体检查了。”
“你们真是的!这种事也可以拿来开玩笑!”我怪责他们。
“你来试试吧!”葛米儿说。
贝多芬蹲在那里,用它那双叫人心软的褐色大眼珠怔怔地望着我,好像准备要测试我的命运。
“我不要。”我说。
“为什么不试试看?病向浅中医嘛!”葛米儿说。
“我不敢。”我坦白的说。
她笑了:“你的胆子真小。”
23
“程韵,我想开一场演唱会。”葛米儿忽然说。
“现在还开演唱会?养好身体再说吧。”我劝她。
“是告别演唱会。”她说。
我喉头哽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只开一场,出席的都是我的好朋友和歌迷。”她说。
“先别想这些事情。”我说。
“是时候去想了。”她说。
我难过地望着她。
她却向往地说:“我会穿漂亮的衣服,为大家唱我喜欢的歌,让大家永远记着我,用这种方式告别是最幸福的。”
“你的身体支持得住吗?”
“我想在自己的歌声之中离开。程韵,”她朝我微笑:“我想用自己的风格来死。”
我的眼泪滔滔地涌出来。
“在告别演唱会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她哑着嗓子说。
“什么事?”
“我想回去斐济看看我的家人,也看看那个我长大的地方,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停了半晌,她说:“我知道你一直在逃避那个地方。你的胆子真小。”
我哽咽着说:“是的,我害怕。”
“可以为我去一次吗?你也该去看看的。”
她提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邀约。
24
我以为可以一辈子逃避那个岛国。她是那么陌生,是我未曾到过的,所发生的一切,便也像梦一样。我既恨且怕,她无情地吞噬了我深爱的人,他去的时候,何曾想过那儿将是埋葬自己的墓园?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去,至少也会在许多年后,当光阴抚平了心中创痛,直到我坚强得可以承受的时候,我才能够带着一束白花去凭吊。他会原谅我的迟到,明白我是多么胆小。即使我已经从一种生活渡到另一种生活,从一个梦渡到另一个梦,我还是没法登临那片让我肝肠寸断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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