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干什么去了!你不说清楚什么事情都不要做……”
陈言顺势逃进了自己的房间,妈妈在门口小小继续折腾了一番便被爸爸劝进了自己的房间。吵闹之后,人筋疲力尽,妈妈感到意外的放松,倒头就酣然入睡。
陈言卷起浴巾和睡衣,悄悄走进卫生间,舒服地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被太阳烤过的睡衣,陈言一头钻进了被子,酸疼的身体好像得到了一些解脱,床在某些时刻总是很舒服的。陈言在床上动来动去,试图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突然传来敲门声。只有爸爸在进门之前才会敲门,陈言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说:“进来!”
尽管爸爸努力放轻脚步,但他的牛皮的拖鞋还是发出吱吱的声音。他站到了床边,陈言赶紧给让出一个位置让他坐下。
爸爸开口,用那种很有磁性,但并不苍老的声音问她:“言言,晚上去哪里了?告诉爸爸吧!”
陈言坐起来了一些,靠着墙,望了望kurt cobain的海报,指着它对爸爸说:“他的祭日!”
爸爸他起头看了看海报,平常不容易见到的细纹显了出来。陈言总是在想爸爸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想象不出。从小的时候到现在爸爸的样子似乎没有变太多,穿着打扮也和年轻人一样,仿佛不会变老。关键在于,他身上没有任何中年人的气味,憋着气猛吸也闻不出来。他用心洗脸,修剪胡子,注意饮食,再加上他天生的浓眉大眼,让人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顶多30岁。
爸爸又望了一眼陈言放唱片的小书架,说:“他也是搞音乐的吧!死了?”
“恩,他是nirvana的主唱,是死了……”
“怎么死了呢?”
“自杀死的……”
“怎么自杀了呢?”
“很多原因吧,其实谁都说不清楚……”
“恩,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你今天晚上就是为了他?”
“恩,去看了一个纪念他的演出,在武昌,很远,所以回来晚了。”
“在武昌啊?你钱够不够啊?还有明天用的钱吗?”
陈言点了点头,爸爸周到过头,你没有想到的实际问题他帮你想着。每每陈言觉得两人的心特别靠近的时候,爸爸就开始展现那种过头的关心和周到,陈言总会被他这一套吓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们完全不能真正靠近。
爸爸拍了拍陈言的头说:“这我都理解,但是爸爸妈妈太担心了,现在外面的社会治安太不好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们做家长的实在是不放心。”
爸爸总是能够转移话题,从kurt cobain说到社会治安,在陈言和他谈话的时候总觉得本来想要讲的东西被爸爸给拽走了,还是用一种不露声色的方式。陈言又点了点头,她突然想了起来明天还要摆平老师,现在是向爸爸求助的好机会,于是她赶快作出了惭愧的样子,说:“爸爸,还有一个事情要跟你说……”
爸爸马上用比之前更加亲切的口气说:“什么事情啊?说吧!”
“我逃了一个晚自习……还是班主任的……”
爸爸低头想了想,作出在想办法的表情,陈言知道他这个动作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动作,办法是现成的,陈言几次看见他和“虫子”在家里打斗地主,这种事情打个招呼不就完了。爸爸还是作出了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爸爸抬起了头,摸了摸并没有胡子的下巴,说:“这样吧,我跟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说一说,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你好好睡觉,不想什么了啊!”
陈言装出很感激的样子,说:“恩,我这就睡觉!”
爸爸又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起身,边走边说:“我走了啊……”
陈言目送他出门,然后望着天花板发呆。她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一天笔一天深思熟虑,一天笔一天体贴周到,但一切都设计出来的,她从未被感动。但她记得爸爸曾经在大热天里和一个小板凳叫劲,他把它锯了又锯直到能够平稳地被放在自行车后座,他从床底下翻出钢丝,缠了一圈又一圈,把板凳死死地固定在后座。他还费尽心思弄来了半桶红色的油漆,把板凳和钢丝都刷成了红色。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像公主一样坐在她的宝座上,爸爸跨上自行车,优雅地骑着车穿过马路送她去幼儿园。
她突然坐了起来,打开了台灯,散开了书包。她检查每一支纸船,擦掉它们身上的脚印,抚平它们身上的皱褶。
“你看到我那个黑色的日记本了吗?”
“自己东西不收拾好找我要,我从来没看见过。”
发现日记本不见了,陈言恐慌得像受到惊吓的兔子。她在房间里翻来翻去,被子里,床下,抽屉的夹层……每一个角落。
转眼已经7点差十分,她冲出了家门,坐上一辆窄小的麻木。清晨繁忙的公路上,一个小小的麻木就像是一只蚂蚁,随时有可能被踩死。一路上她安慰自己说找不到的东西其实不是丢了,一定是放在某个地方而记不起来,某个时候一定会再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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