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人心碎的话,“梅老师,我是完了,当初听了你的话就好了,阴沟里翻船,晚节不保啊!”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他那个系主任肯定玩完了,副院长是永远也不要想了,更别提院长了,谁知道学校还会有什么更严厉的处理方案。我还年轻,可以逃到国外去,他可怎么办,真正成了人们看笑话的对象。袁立文在院里一直混得春风得意,现在却竟然落了这么个结果,老天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安排的。更惨的是尹老师,就为了个破副教授,巴巴地跑到这里来转让项目,竟然送了命。要是时光能够倒流,估计再有十个成果,并且让他破格升教授,恐怕他也会躲得远远的,绝不会来。小赵惹着谁了,刚硕士毕业,分到科技处,本想在处长面前挣些表现,得些珍贵的印象分,便主动要求来这个偏僻的地方,还说一切顺利的话,大家就要顺路去赏红叶,美美泡个温泉,再拿着合同和支票回学校。现在可好,什么都没干成,倒由女朋友捧了骨灰盒回去,父母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和袁立文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保住一条命,我们还能想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去开门,并准备看见袁立文那张愁苦的脸或者检察院那些工作人员呆板的脸。然而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却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亲爱的他!我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立刻唰地夺眶而出。他穿着一件红色的抓绒衣,头发很长,不听话地盖住了他的前额,牛仔裤和登山鞋上全是点点泥浆,背着一个至少七十五升的大号登山包,上面也全是灰尘,已经完全看不出包本来的颜色,从头到脚他都给人一种正在长途跋涉的感觉。他怜惜地看着我,深黑的眼睛里是我那张小小的脸,苍白而狼狈。
“你从哪里来?”我痴痴地望着他,低声问。
他却并不说话,先摸出一包纸巾,轻柔地替我擦掉眼泪,然后往房间里走,我仍然紧盯着他,两腿条件反射地退后。他转身关上门,把登山包从肩上扔了下来,然后弯下腰,和从前一样,试图把我高高地抱起来。
他的手放到我的腿上,正准备用力,我却因为痛楚而尖叫了起来。他吓得立刻放开手,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裤脚绾上去,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星罗棋布。他蹲下来仔细看完那些伤口,然后轻轻替我把裤脚放下,随后他又站起来,把我僵硬的身体拉到他的怀中。他亲吻着我的耳朵,我感到他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了。因为后怕和心疼,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你是我的,谁允许你这样对待自己?是硫酸烧的吗?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我感到被人刻骨地疼惜着,便喃喃地哽咽道:“管道散了一地,我没注意,人都埋到下面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觉到他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我没事,你看不是都好了吗?”
“好什么?”他近乎低吼,“全都感染了,你这个傻瓜!”
我抱紧他的腰,心底抽搐地疼痛着,交叉着重见他的狂喜和莫名的担忧,发自肺腑地有种宁可死了也不能再失去他的感觉。是的,我绝不能在失去他了。失去他的日子里,我的生命变得没有一点儿意义。我还记得去他家的那次,他不眨眼地盯着我,告诉我他一定要娶我,否则他将失去灵魂。而我,在经历了这段行尸走肉的日子后,从未像今天这样真切地明白,我们还能有机会又在一起是多么宝贵,是任何东西都不能取代的。让一切都见鬼去吧,我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永远。我伏在他的胸前,仔细倾听他沉重有力的心跳,那充满生命和节奏感的声音让我在出事后第一次感到困倦和昏昏欲睡,天知道我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无法入眠了,他的怀抱一直就是我最安全的港湾,不管怎样,我要先好好睡一觉。
他让我躺在床上,我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下。他安慰地抚摸我的头发,“还要不要离开我了?现在知道了吧,没有我,你觉都睡不安稳。从今以后,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能让我离开你了,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我满意地看着他的笑容,再也无法控制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困意,终于沉沉睡去了。
奇形怪状的人们从地底爬出来,有些没有脸,有些没有手,有些没有脚,他们向我尖叫,却没有声音,月亮是红色的,怎么会是红色的?!一只吸血蝙蝠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我知道它是想要在我动脉上任何一处咬上一个洞,然后美美地享用我的鲜血,这能够让它至少再活一个星期。我开始逃跑,到处是死亡和绝望的气息,郭妮好像在前面,我拼命叫她的名字,为什么她不理我?四处怎么这么黑?一点儿光都没有,又有东西碰着我了,我知道肯定又是那些可怕的残肢断体,太阳一落山,它们就在我周围的空间里游动,完整的脸、完整的身体不断和残缺的脸、残缺的身体交错飞舞,脱离了身体的四肢竟然会有生命,偶尔向我尖声惊叫和大笑,并试图拉扯我的头发和衣服。我终于追上郭妮了,是她,她穿着兰色的工作服,我拉她的手,她终于回头了。我松了口气,“慢一点,郭妮,等等我。”尹老师快步走在我前面,使劲催促我们,我真的累死了。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郭妮拉紧我,力气真大,可是我突然发现她脸上的五官不见了,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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