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就十分现实的人,干脆连普通同学的一般问候都省略了,这显然是表明要彻底和我一刀两断了。我应该庆幸至少他还没有落井下石,到底还是受过一些高等教育的人。可怜我父母和竺蓝,不知是怎样地恳求过他来看看我呢,我很了解他们三个。我也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来不在父母面前问起杨可,我觉得这样他们心里会舒服和安慰一些。深夜里竺蓝担忧地看着我,“梅眉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简直是面如土色,一点儿人样子都没有了。你妈怎么能够放心回去啊?”
我淡淡地笑笑,“不回去怎么办,住在这里只会添麻烦,你看看我爸,他不能总住在这里,又是高血压,又是心脏病,天天在外面随便对付着吃点东西,没多久身体就会全垮的。”
竺蓝点头称是,“明天我就说服他俩回去。”
“你也别呆在这里,国庆节赶紧回去陪陪父母。我没事,现在我觉得还是父母最靠得住,什么时候都不会抛弃你,竺蓝你不要总觉得你妈烦。”我看着窗外,想起了豆蔻年华的郭妮,你可是老阿妈后半身的寄托和希望啊,就这么突然走了,她可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啊?“你要想想,生命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那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竺蓝被我的严肃慑服了,“你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我勉强笑笑,“哪里是一个人,还有袁主任呢。他比我更惨,听说老婆来了以后全是抱怨,没一句安慰话,太可怜了。”
竺蓝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梅眉,你当时的坚持是对的,可惜我们都不了解杨可。”我眼圈红了,硬生生地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她同情地看着我,“我们给他打了电话,详细说了你的状况,开始他还说和我们一起来看你。第二天早上他没准时来,又给他打电话,他语气就变了,说实验要赶进度,没那么多时间。大家都是明白人,清楚是怎么回事,你爸爸整个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老人真是可怜。”
听了竺蓝这些话,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他要是不顾一切来看我,那才奇怪呢!这又不是一般的小事故。他们那个课题组也有不少项目转让到外面,基本上他已经确定我将来在学校是很难出头了,现在他对我,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还跟你们一起来。”
M县有着足以和香山媲美的红叶,据说如漫天熊熊燃烧的殷红晚霞一样,勾魂摄魄,令人目不暇接。可是此情此地,谁会有游山玩水的心情?爸爸的腿脚并不方便,还要压制着低落的情绪,装出很快乐的样子和我说笑,我看在眼里,心里难受极了。于是我开始说服他们回去,并向他们保证我会自己照顾自己,我甚至挤出动人的微笑,说难得有机会呼吸这么清新和令人愉快的空气,简直和住在疗养院里一样,我正好有机会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
妈妈有万般不舍,还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和爸爸一起回去了。我每天从早到晚开着电视,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行人,思维却是一片空白。学院已经来了通知,这学期我所有的课都停止了,由院里其他老师替代,进一步的处理要等到我和袁立文回到学校以后再说。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无所谓,短短时间里我失去了挚爱的人,我的事业和前途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我好像一只一直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的小帆船,突然遇到了狂风巨浪,我被那山一样高的可怕的浪头早已弄得头晕眼花,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从哪里寻找勇气和力量。我只能出国,我需要远离这里所有的一切,找个地方抚平我的伤口,我不能也不愿再继续留在这里,否则我情何以堪?
检察院的人也要过国庆节,我和袁立文终于等来了几天清静,不必再去回答那些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问题。晚上不能入眠,白天任何时候我都觉得昏昏沉沉,偶尔我会自嘲地想,在我那些人生一帆风顺的博士同学们中,我肯定是经历最多也最恐怖的一个了,然后我自己笑出声来,那笑声和黑夜里猫头鹰所发出的一样,令我自己都不寒而栗,任何人看了这笑容,都会迫不及待地逃走。
有人敲门,肯定是袁立文,把我们安置到宾馆后柯木森就再也无影无踪了,他也有一大堆难以处理的烂摊子。除了检察院的,没人会想起来看我们。其实袁立文和我也早已没什么话好说了,他一下子老了很多,我真怕他老婆会在这个时候和他离婚。毕竟,有几对夫妻可以共得患难啊?他老婆现在是一肚子怨气,刻骨地觉得就是被袁立文连累了,在学校里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哪里还记得享受着他的收入和名望的那些时候啊?好容易打发走老婆,袁立文整天都像个祥林嫂一样不停地在我面前抱怨,我猜他也实在是没有地方宣泄,才会不顾形象和尊严地在我面前喋喋不休。毕竟,只有我经历了一切,能够和他同病相怜。可是在所有安慰的话都说过几遍以后,我哪还有什么新鲜的话题和他讨论,他也没有心情和我讨论伊拉克的局势以及巴以冲突,更多时候,他就坐在那里默默吸烟。袁立文本来是不吸烟的,也总是衣着整洁体面地彬彬有礼。现在他是一包接着一包不停地吸着烟,衣服上皱巴巴地布满了一块块令人生疑的颜色各异的斑迹,然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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