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跑吧,千万别回头!”
话,一句,两句,三句;路,一步,两步,三步;泪,一滴,两滴,三滴……
之惟不知自己是怎样走了这一路,终于听先生说完了他最后一句指导,终于再听不到他任何的声息。泪水顿时溃如决堤,他拔足飞跑起来,直到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绊倒,这才想起摘下头罩: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郁的绿色,古树张开擎天的巨伞,隔绝了外界的生气,只有偶而能射进来的一两束阳光,在满是落叶和苔藓的地面上烙下几个暗淡的光斑,而他的眼泪,就无声无息的落在了这些被圈禁的光亮里。
先生!先生!脑中每一声呼唤都仿佛是巨大的鼓棰,敲打在心房上一阵阵闷钝的疼痛,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猛然爬了起来,扭头看向来路:树影交错中,只能望见一条“白布”凌空落下,却已辽远了水声。
他不觉向那瀑布的方向走了几步,全然忘却了这其实是在走回头路,只知那水声逐渐响亮,仿佛是每一朵下落的水花都在发出一声低吟。他忍不住又往前走,只见那瀑布在移动的视野中不时被横斜的树杈挡住,乍看上去,竟像是一条白绫正被这些争先恐后扑上去的鬼手一片片的撕碎……
再也忍不住的,之惟向那水幕飞奔而去……
之惟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情景。
当他转了许多圈才寻回原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青绿的草地,地上开满了某种不知名的白花,燎原似的,连接了这头茂密的树林和对面崖上的飞瀑,而他的先生,就站在那靠近飞瀑的一头——悬崖的边缘,衣袂如飞。
之惟想喊,却生生忍住了,有种莫名的恐惧让他误会先生立于崖边的理由。于是,他轻轻的走了过去,猛的紧紧的拽住了那人的衣角,却不料那袖子上的衣料竟如此脆弱的“哗”的应声而落,他慌忙抬起头来,陷入了一双深如沧海的瞳:“世子?你怎么回来了?……是刚到?”
他点点头,惊惶的看着一身尘土的先生,看他红肿的唇边犹未干涸的血渍,看他显然已整理过却仍是凌乱的衣衫,看他在天边轻扬的飞散长发……下意识的,他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腕。
“傻孩子,想到哪里去了?”望了眼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君潋扯出抹笑来,“我不过是在寻我的发带。”
发带?他将信将疑,却还是别过了脸去,于是将目光移向了地面,只见不远处有一大片青草被压得东倒西歪,碧绿的叶子发散似的向四野里倒着,中间散落了无数被蹂躏践踏的白色花瓣,花瓣上还零落着点点的红和泥,以及,先生要找的发带,忙捡起,递过。
有血从那接过发带的手指上流了下来,之惟这才发觉从那手指到手腕竟都血迹斑斑,显然是擦伤的痕迹——难不成先生是这样挣脱的绳索?在怎样的情况之下?而以他那微末的武功,大病初愈的内力,这又是怎样的艰难?
君潋却仍是平静的脸色,边束发,边对他解释:“没事的,只不过是刚刚斗了一场。”
他这才想起那韩六不知所踪,只听君潋又道:“是微臣胜了。”
之惟跟着他望向身边的悬崖,悬崖边的飞瀑忽然发出了一声金石般的巨响:原来是山顶上的冰块,被阳光一照,坍塌入流水,撞击着山岩一路坠落下来,沉入深渊刹时便消失不见。于是轰鸣过后,世间仿佛又只剩了一道银河,清流湍湍。
这让之惟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父王曾说起过先生动手虽少,下手却无情,但却依旧无法想象这站在面前的白影是怎样将那凶神恶煞的韩六送入了深渊,用的是怎样的手段,抑或是代价——究竟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换来了此刻的生存?
想着想着,就这样又落下泪来,于是一头扑到君潋身前,痛哭流涕,也不怕他笑话。
君潋弯下腰来,将哭泣的孩子抱在怀里,一如既往的温暖气息悄悄拥裹住彼此。
之惟鼻子更酸,抽噎着抬起眼来,却正巧瞥见那白玉般的颈项上竟赫然有着些班驳的淤青,再往下看去,他这才发现那洁白的前襟竟被撕得稀烂,从里面透露出来掩不住的青紫,还有齿痕——之所以知道这是什么,是因为之惟自己不久前便曾咬过一口,而在那肩头的旧印旁边如今又凌乱的添了几多新伤——天哪,先生究竟……他不敢想,不敢去触碰脑中某些已快跃然而出的念头:虽是这个年纪,他却已懂了不少,而他更听人说过,这些他在宫闱里所懂得的,比什么都来得……脏。
“世子,别哭了,此地不宜久留。”君潋拍拍他。
他离开那怀抱,偷偷的抬眼看他先生,却找不到一丝异样的愁苦或恍惚,拉着他的手虽有些凉,却仍是那样坚实的可以依赖。可之惟的心却依然安宁不下来,他一直不停的望着他的先生,望着他一如既往淡然的神色,望着走路时的微风拂动了他额前的几茎发丝,却拂不动他静如止水的眼波。
不知不觉他们钻进了那头的树林,黯淡下来的天光迅速掩盖了彼此的神色,兴许就是这样让那人松懈了掩饰,之惟发觉他的情绪竟悄悄的泄露了出来——
一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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