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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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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他兴致勃勃的讲述的习武琐事也就渐渐少了兴趣。

    这让他有些失落起来,虽然父王似乎因他的资质而对他越发喜爱,可是母妃平和的冷漠却让他怎样都无法释怀。他不喜欢这样此消彼长的疼爱,更不喜欢自己再变成大人们拿来挪去的物品。他只不过是个渴望亲情的孩子而已。

    于是,他学会了小心翼翼,可这样的心计又岂能为一七岁孩童所有?日子久了,他只被自己憋得难受。有一天,似乎连父王都看了出来,问他是不是在王府里憋闷坏了?然后,便笑着告诉他:过两天他就可以出府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他已为他请了个先生。

    果然,过了没几天,父王便抱他上了马,来到那座小院似的府邸,当之惟再见了那柔滟的目光,他才知道心里那许多的别扭原是他恨。

    他无法不恨,当面对着“那人”,父王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属于疼惜的薄薄红晕,小小的心里便像是泛起了无数泡沫,一个接一个的砰砰破碎,流出种酸溜溜的水来。

    “叫先生吧。”兰王道。

    闭着嘴,之惟仰起了头,倔强的斜眼看“那人”。

    “那人”浅笑未变,深邃的眸子风过无痕。

    兰王也瞧出了之惟的不服,给了小脑袋一下:“个子不高,眼界倒挺高!怎么,隆熙二十五年的探花,还不够资格教你吗?”

    探花?之惟不由吃了一惊,却听“那人”言道:“以世子的天资,就是状元来教也不过分,世子若不愿意,尽可以不唤臣‘先生’,潋或兰卿,随世子高兴。”

    真的?他才不信——果然,兰王已经恶狠狠的瞪来:“先生这么说,你可不许放肆!”说着,又怨恼的瞪了那不顾师道尊严的老师一眼,却被对方笑笑的回敬回来。

    虽然经过这样一场插曲,之惟却终于还是畏于兰王的“淫威”,叫了“那人”声“先生”,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个称呼后来将永远烙在他灵魂深处,在每个星月黯淡的夜晚,为他点一盏心灯。

    就像他也不知道,在上了不几天的课后,他竟会悄悄的喜欢上了这方院落,只是不愿承认——其实,人生有很多事都是如此,无论起因是爱是恨,只要是有在意的时候,便都已有感情深种了进去。

    之惟最先喜欢上的是后院里养的一池芙蓉,在某个夏天的傍晚,听靠在阑干上的“那人”慵慵懒懒的说着:“芙蓉,或称芙蕖,便是荷花、莲花、菡萏,水生,六月里开花,所以有诗云曰:‘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这话的时候,晚霞映红了二人衣衫,他看见“那人”神情里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惆怅眷恋,仿佛透过了眼前这池碧绿去,便能望见西湖的碧波——后来才他知道君潋生自杭城——香雪海中的孤山君园乃是江南士子心中最清雅的风景。

    解释了那诗的意思,他的先生便又吟出了下面一首:“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作以终老!”刚说出来,便是一笑:“这一首现在给你讲,好象早了点。”话虽这样说着,却终于还是讲起了“莲叶何田田”中的飘飞罗裙,掩映在粉色芙蓉中凄清而孤寂,江南的暮色里,她守望着远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似乎也有所感应,便在此时蓦然一回首,却只望见了漫浩浩的长路……

    “既是等她的丈夫,为什么要写到芙蓉呢?”之惟问。

    “那是因为芙蓉和‘夫容’谐音。”想到了什么,回答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小世子,将来可别让你的王妃吟出这样的诗来哦。”

    “先生!”他正色,不知怎的,他倒没有想到什么将来的自己,只是想到了母妃,于是心里那股分不清爱恨的丝线便又纠结成了一团。

    对于这样的先生,之惟似乎总是矛盾的:在这样被调侃的时候,他便会想到他从小便被灌注的端庄教条;而在“那人”真正“认真”授业的时候,他却又会从这“经”那“记”里探出头来,悄悄渴望着那种闲聊样的自在。

    幸好,在君宅听课的大多数日子里,他还是轻松的,因为君潋讲课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而每当之惟因贪玩而跟不上进度的时候,他总会显得比之惟还不思进取,总是笑笑的说道:“不要紧的,可以慢慢来嘛,世子还小呢,一辈子还长呢,所谓学无止境……”可每次没等他说完,之惟便已涨红了脸,发誓再不如此,而他的先生却总是蹙起了他好看的眉峰:“我没有在教训你啊!我是在说真的!唉……怎么我的真话总是没人信呢?”抱怨的样子好似他当真积攒了无数委屈。

    每当面对这样的表情,之惟便更加无计可施,他总是分辨不清君潋的笑里话里究竟几多真伪:愁时是否真愁,更多的是喜时是否真喜?常常的,他只会呆呆的注视着那春风般扬起的笑容,顷刻间忘记了“春风”前经历的“寒冬”,并且他后来发现,他的父王在这一点上似乎也有着与他相仿的懵懂。

    直到长大后,之惟有时还会怀疑:这世上包括父王在内,究竟有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先生,了解他那烟花般绚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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